這個世界的天空,不屬于任何生命。
甚至連城市裏的大樓也限制了高度,這不是技術所導緻,而是……恐慌。
越接近那片绯紅的天空,人的内心就會越是恐慌。
也不僅僅是人,就連鳥雀也會落下來,摔得粉碎。
時日一長,天空便永久禁飛了,活下來的鳥也知道,不能飛得太高。
丹楓城邊緣。
這裏的牆體,已經達到了所能修建高度的極限,再往上,無論是建造者,還是建築工具,都會被“損壞”。
微冷的上午,林雲漸跟着甘意微前往三十三區防衛總部時,丹楓城的護城高牆上亮起了一盞黯淡的燈。
高牆闊壁,料峭寒風中,一個中年士官陡然從睡夢中驚醒。
他擡頭看了一眼戰術手表,上面顯示的數字是九點半,已經不算早晨了。
他拔出槍,敲了敲身下的椅子。
“來了!”
換班的人發出了聲音。
士官從座椅上起來,伸了個懶腰。
他站立的位置,是丹楓城的外部圍牆,也是這座城市的最高處之一。
這裏的視野很好,雖然無聊了一點,但卻能見到普通人一生也見不到的景色——城外。
他像往常一樣,朝城外的方向看去,然而這一次……他驚呆了。
“赤潮……”
————
三十三區防衛總部。
和林雲漸的想象完全不同,他本以爲這裏會是一個銅牆鐵壁,重兵把守的所在,但竟然隻是一棟看上去有些年頭六層小樓。
樓外挂着的招牌,寫着楓紅明日報社。
不過進入報社之後,林雲漸終于算是感受到了一些專業性。
他被帶去做了一系列的體檢。
但這些體檢……和在醫院做的沒有任何區别。
而關于他身體異常能力的調查,根本就沒有進行。
“恭喜,你的身體很健康,嗯……非常健康。”
一位高鼻梁的優雅小老太太拿着林雲漸的體檢報告,坐在他對面。
甘意微把他帶到這裏後,就被人叫走了。
雖然自己一個人入職也并不會感到不安,但讓林雲漸感到奇怪的是,他們就不怕自己有什麽嚴重的問題存在嗎?
他詫異地問:“不用檢查我的特殊能力嗎?”
“當然要。”老太太扶了扶眼鏡,說:“正式介紹一下,我叫珍妮弗,由我負責你的入職測試。”
珍妮弗?
難怪她的長相和丹楓城絕大多數人不一樣,尋本溯源的話,這位珍妮弗老太太的血脈應該來自七城之一的獅夏城。
隻是七城相隔甚遠,來往極少,林雲漸對獅夏城的了解也不多。
“怎樣測試?”他問道。
“你說,我記。”珍妮弗老太太一擡眼,抽出了一支鋼筆,說道。
啊?
竟然是這種形式?
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珍妮弗老太太說道:“在绯紅因子的腐化下,每個人身體和精神出現的異變都是沒有邏輯,難以量化的,甚至本人都無法完全弄清楚自己身上的怪異之處,所以,我們無法測試。”
“不用太擔心。”珍妮弗老太太給他倒了一杯咖啡,說,“你隻需要說個大概,我接到了通知,你能感知到腐化者,三十三區很需要這種能力,或者說,在整個丹楓城四十九區都很需要這種能力。作爲執行官,你不需要擁有戰鬥能力,甚至可以和我一起坐在報社裏用語音進行遠程支援,嗯……這很安全。”
聽起來确實很安全。
看着面前冒着水霧的咖啡,林雲漸低頭沉思了片刻,還是決定稍微說一些實話。
“我其實擁有一些戰鬥能力。”
他認真地說。
“對,你至少跑得很快,不過還是讓周詳跑了。”
一個聲音在辦公室門口出現。
珍妮弗老太太擡頭看了一眼,說道:“席安小子,你如果沒事的話,去幫我給陽台的花澆水。”
席安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林雲漸身邊,雙手抱着頭,說:“你那點戰鬥力,剛好可以自保,我們更需要的是你的感知能力,你去現場的話,我們還要分出力量保護你,不是更加束手束腳?”
“所以,聽這位小姐的話,乖乖坐在辦公室通知我們腐化者的具體方向就行。”
他說話的語氣很不客氣,但林雲漸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看着珍妮弗,問:“請問,這棟大樓裏的人,都是擁有特殊能力的執行官嗎?”
“開什麽玩笑?”沒等珍妮弗回答,席安就先一步說道。
他輕笑一聲:“你以爲我們是大白菜嗎?”
“三十三區的特别執行官一雙手都能數清,隊長,副隊長,丁童,我,再加上你,還有一個正在住院的家夥,已經沒了。”
他的臉色有些不對,林雲漸知道,他是想到了昨夜死去的王回,以及無緣無故當了叛徒的周詳。
不過,人這麽少還是出乎了林雲漸的意料。
可是這棟大樓裏的人至少有近百個……
“你想問他們?他們也是防衛部的成員,不過主要處理一般事務和一些支援工作。”席安伸了個懶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還有什麽要問的?”
林雲漸看着他:“很多。”
額……
席安又坐了下來,有些郁悶。
這些事本該由珍妮弗來負責講解,現在因爲他的多嘴而變成了自己。
“腐化者是什麽?绯紅因子是什麽?我們是什麽?”
林雲漸的一連抛出了三個問題。
席安有些不耐煩,珍妮弗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說道:“這其實是一個問題。”
林雲漸認真地看向她。
席安也閉上了嘴。
“你們身體和精神上的異變,都是绯紅因子侵入造成的,至于腐化者,同樣如此。”珍妮弗的話讓林雲漸微微睜大了眼睛。
“你想得沒錯,從本源上說,你們和腐化者沒有任何區别,唯一的區别隻是程度。”珍妮弗端着咖啡杯微微探出身子,“腐化者的精神和身體都完全被绯紅因子占據,喪失理智,被某種單一的負面情緒支配。”
“而你們,隻有身體的某個部位遭到了绯紅因子的侵入,理智還足以管理自己的身體和精神狀态。”她看着林雲漸,放下咖啡杯,“這就是唯一的區别。”
绯紅因子……
那又是什麽東西?
林雲漸心底忽然湧現出了一絲不安,他側過頭,看到了席安似笑非笑的神情。
“記得我說過的蟲嗎?天空的绯紅色,是一種看不見的蟲織成的。那種蟲被人類取了一個聽起來很科學的名字——绯紅因子。”席安的笑容越來越古怪,“這種蟲不會随意侵入人體,它們隻對負面情緒感興趣,負面情緒越是劇烈恐怖,越容易受到它們的青睐,所以……被绯紅因子選中的我們,心底一定藏着某種極爲壓抑的負面情緒。”
席安湊到林雲漸耳邊,低聲問道:“你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