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志得意滿。
他能力不弱,卻因爲伍雲召被壓制了光芒,一直以來都顯得平平無奇,哪怕在朝廷之中,真正知道他實力的也不多。
正因如此,楊玄感迫不及待的想要證明自己。人生在世,若是一輩子庸庸碌碌,豈不是讓人笑話,他也是不甘心的。
畢竟作爲楊素的兒子,光環還是有的,但是在形成對比時,也是異常強烈,往常就不說了,伍雲召威名遠勝于他。
現在伍家兄弟造反,更是令楊玄感默然
接連擊敗朝廷的大軍,可謂風頭無兩,他人再看楊玄感更加不行。
而今天,便是楊玄感找到的機會。
隻要借此機會,一鼓作氣擊敗清河郡反賊,他就能徹底證明自己。
縱然世上強人無數,也有他一席之地。
随着大軍進入清風谷,楊玄感并未做好預防準備,他太低估了對手的實力。
當天際一片箭雨飛來,他終于意識到不對勁,此處竟然有反賊的埋伏,看這架勢,似乎是預謀已久,沒那麽容易應對。
“穩住不能亂。”
事已至此,楊玄感還能怎麽辦,唯有第一時間穩住陣型,才有反擊的機會。
與此同時,楊玄感也是揮舞長槍,規避箭雨,他眼中閃過鋒芒,搜尋着敵軍所在,想要尋找突破的機會。
縱然遭受敵軍的埋伏,也不意味着他會輸。
可楊玄感體力不凡,實力強悍,并不代表他麾下士卒亦能如此。實際上他們今日奔走征戰,已然消耗了巨大的體力。
一路打順風戰還行,若是遇到強襲,便會顯露出疲态,如何能夠久戰?
在箭雨伏擊之後,衆士卒已然顯得散亂。
高士達看着稍顯慌亂的朝廷兵馬,不禁露出一抹冷笑,他繼續下令道:“放落石。”
一道響箭破空而去。
清風谷上方忽然傳來動靜,原來他們早就做好布置,上方準備好了巨石。此刻在士卒推動下,直接從谷上方落下。
“隆隆隆!”
嘈雜混亂的聲音響起。
有人擡頭看向上方,頓時看見無數巨石滾落,然後狠狠地砸在他們身上。
這種情況下,他們根本沒有反擊之力。
遭受如此重擊,自然無法繼續維持陣型,兵馬迅速潰散,就連楊玄感也無法壓制了,他拼盡全力,也隻能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一個人再強,他也隻是一個人,面對早就設置好的陷阱,他無力回天。
但這一刻對于高士達而言,卻是他進攻的最好機會,他高聲下令道:“兄弟們殺啊!滅了這些朝廷狗賊。”
衆多埋伏在四周的義軍猶如潮水一般湧了出來,他們毫不猶疑,異常果斷的向敵軍殺去,頗有幾分悍不畏死的架勢。
在經曆過數次大戰之後,他們已經成長了,并不是最開始雜亂無章的起義部隊,哪怕戰力依舊稍遜于朝廷精銳士卒,也有一戰之力。
關鍵在于窦建德的設計,朝廷一方看起來兇悍,實際上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面對這般聲勢浩大的進攻根本難以阻擋。
“該死。”
看見湧出的敵軍,楊玄感怒目而視,他忍不住一聲呵斥,又高聲喊道:“擋住擋住,不可讓這些賊人殺過來,今日殊死一戰,不可畏懼。
殺!”
揮舞着長槍,楊玄感确有萬夫不當之勇,直接幾道數人,然後鏖戰不止,但義軍士卒全然不懼,依舊是向前沖殺。
與楊玄感的悍勇形成對比的,無疑是疲憊至極的士卒在四面圍殺下敗落,不斷有人倒下,本就混亂的軍心近乎消弭。
在這裏,其實有不少士卒都是當初跟着韓擒虎進攻南陽的老兵,可他們并未因爲這一戰成長什麽,反倒是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在楊玄感的帶領下,他們一路高歌猛進,原本已經将陰影暫時磨滅了,可此刻一旦顯露頹勢,情況就不對勁了。
這些士卒回想起當初的一幕,南陽也算是反賊,他們此刻同樣面對反賊,他們體力消耗巨大,四面八方都是敵人。
心态就這樣崩潰了。
有士卒惶恐想要逃離,但是到處都是敵軍,豈是他們想跑就能跑的?
很快,朝廷一方損失慘重。
“怎麽會這樣。”
楊玄感極爲不甘心,也覺得匪夷所思。
明明他也接觸過反賊的兵馬,是那麽不堪一擊,爲何此刻如此兇猛?
将種種線索疊加起來,楊玄感終于猜測到了真相,他難以置信的說道:“難道從那時起,我便中了反賊的計策?”
楊玄感有些惱怒,他又是挑飛幾個反賊,像發了瘋一樣左沖右突。
看見這一幕,高士達不免有些驚詫,這楊玄感果然是一員猛将,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兩軍交鋒,恐怕他們難以抵擋。
但此刻楊玄感中了埋伏,哪怕他個人實力強悍,也不可能反敗爲勝。
高士達沒有親自出戰,他隻是站在遠處觀望。
在明知敵将兇猛的情況下帶頭沖鋒,無疑是一個很愚蠢的想法。他現在并不是一員将領,而是整個清河郡義軍的主帥。
楊玄感奮力殺敵,可殺到最後他自己都絕望了,放眼望去都是敵軍,己方兵馬卻是越來越少了,如果繼續殺下去,恐怕就要全軍覆沒了。
雖然楊玄感很想證明自己,但他又不是傻子,這時候不跑死得就不隻是士卒了,連他自己的小命都要留在這裏。
所以楊玄感一咬牙,決心帶兵突圍。
他看向如今場上還在苦戰的士卒,深吸一口氣,朗聲喝道:“衆将士聽令,随本将殺出去!”
以楊玄感爲核心,他一馬當先,揮舞着長槍所向披靡。雖然經曆一場苦戰,但他依舊保持着相對飽滿的精力突圍。
鋒芒一掃,頓時擊殺數人。
當楊玄感決心突圍的時候,尋常士卒自然是擋不住他的。甚至于義軍也被震懾,他們軍中并無如此勇猛的人物。
“殺!”
楊玄感再度大喊一聲。
看見這一幕,高士達卻忍不住皺起眉頭,他有些擔心的看向窦建德,說道:“軍師,怎麽辦?看來這楊玄感要突圍出去了。”
窦建德并不擔心,搖了搖頭道:“楊玄感勇猛無比,如今主公麾下無人是其對手,若是不惜一切代價,或許有機會将之留下,但此舉得不償失。
畢竟區區一個楊玄感,就算他突圍出去,麾下兵馬死傷慘重,也沒有了一戰之力,主公暫時可以無需擔心此人了。”
高士達知道楊玄感所言有理,點了點頭道:“軍師說的是,那就暫且放他一馬。”
如此大戰還在繼續。
義軍士卒并未追着楊玄感來打,反倒是盯着普通士卒,那叫一個兇狠。
最終,楊玄感還是殺出重圍。
還帶着一些士卒突圍,但剩下的大部分,恐怕是沒有機會出來了。
楊玄感恨恨的回身看了一眼,他雖然心中不爽,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難道還要殺回去救人,他表面上力氣無窮,實際上也是消耗巨大。方才殺出來已經是拼盡全力,哪能再來七進七出?
是以楊玄感咬了咬牙,喊道:“撤!”
高士達完全忽視楊玄感,他正在全力掃清殘餘,根本沒費多大力氣。
看着狼藉的戰場,高士達滿意的大笑。
經過這一戰,清河郡的局面是穩住了,他也能夠順理成章的拿下臨清縣了。真是大豐收啊。
且說楊玄感一行,跑出老遠才停下來歇息。
士卒皆是士氣低落,一個個疲憊不已,幾乎就要放棄躺在地上了。
楊玄感眯了眯眼睛,但他知道這不能怪士卒,畢竟是自己決策失誤,竟然中了賊人計策,如今又該如何是好?
無可奈何的楊玄感隻好令人清點人馬,發現自己麾下原本的五萬士卒,如今竟然隻剩下不到一萬人,可謂是損失慘重。
“這些狗賊,真是該死。”
确認之後,楊玄感握緊拳頭,咬牙說道。
但是現在惱火又有什麽用?
他太過輕視賊人戰力,最終吃虧便是自己,損兵折将還算是好的了。
此刻讓楊玄感最難受的,無疑是自己今日上午才派人送去的戰報,那叫一個勇猛異常,一口氣攻占反賊十處營寨。
這當然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畢竟對于朝廷而言,他們已經沉寂太久了,接連在伍家兄弟面前吃虧,都有點一蹶不振。
若真能在清河郡找回場子,那也不是什麽壞事,完全能夠穩住局面。
這相當于告誡世人,如果沒有伍家兄弟的能力就不要搞事,朝廷對付不了的隻是伍家兄弟,而不是其他的阿貓阿狗。
誰能想到,還沒過去一天。
楊玄感便敗得如此凄慘,在高士達埋伏下幾乎就要全軍覆沒了。
現在剩下不到一萬殘兵能敢什麽?
這麽大的消息,肯定是隐瞞不了的,因爲就算楊玄感不說,也有其他人禀報朝廷,更别說賊人還會借此機會做文章。
無奈之下,楊玄感隻要再寫一份戰報送去。
想要靠自己把場子找回來,無異于癡人說夢,如今擺在楊玄感面前的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去和尚師徒聯合。
他隻是一路兵馬而已,尚師徒麾下尚有五萬精銳,完全可以一戰。
在前往清風谷前,楊玄感對此十分不屑,他并不想和尚師徒平分戰功,而是想要一方獨占好處,反正他是不會吃虧的。
如今再去聯合,便相當于居人籬下了。
楊玄感看着頹然的士卒,最終還是低下了頭,除非他想就此撒兵,然後回大興領罪受罰,否則唯有聯合一條路。
“呼,管不了那麽多了。”
楊玄感吐出一口濁氣。
楊玄感派人送去戰報。
用的是八百裏加急的快速通道,信使一路上毫不停歇,馬匹都換了幾次,方才一口氣将戰報送到了大興城。
爲的就是盡快将消息傳到。
古代沒有後世那麽便捷的信息通道,隻能用這種方法完成流通。
此番又是大捷的好消息,肯定不能耽擱了。
當消息送到大興時,已然傳得滿城皆知,楊玄感領軍進剿清河郡反賊,一路上勢如破竹,輕連破反賊營寨十處。
這個消息很快送到皇城。
楊廣自然知道了,他将信使召喚到宮内,一本正經的詢問道:“楊玄感當真破獲反賊營寨十處?”
士卒倒是沒有含糊,十分坦誠道:“楊玄感作戰兇猛,反賊不堪一擊,皆不敢偃其鋒芒,紛紛敗退。”
聽得此言,楊廣臉上總算露出笑意,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高興了。
畢竟哪怕是楊林,接連兩次用兵都是大敗,朝廷的威望也是一降再降,如今總算有能夠拿出來說道的了,豈不是一件大好事?
所以楊廣毫不吝啬的贊歎道:“楊愛卿真猛将也。”
實際上在之前,楊廣對楊玄感了解并不多,頂多就是知道他是楊素之子。
這樣的好事,豈能一個人獨享?
所以楊廣果斷召集群臣,他要用這個消息來鼓舞人心,證明自己沒有做錯,并且在朝廷大軍前,清河郡反賊不值一提。
至于調集邊軍讨剿南陽、曆城之事,他暫時沒有大張旗鼓的宣揚。但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已然想好自己該如何慶祝。
縱然伍家兄弟讓他頭疼了很久,但這些亂臣賊子唯有失敗,大隋依舊是大隋,鎮壓區區反賊輕而易舉,不在話下!
得到楊廣命令,群臣快速趕來。
實際上不少大臣已然得到消息,他們知道清河郡讨賊大勝而歸。
無論各方所想如何,這樣的消息确實值得慶賀,畢竟他們的利益有共同點,那就是大隋的存亡,與他們是息息相關。
若是大隋沒了,他們豈不是一無所有。
在大殿之中。
楊廣的目光掃過,他慷慨激昂的說道:“諸位愛卿,方才朕收到來自清河郡的戰報,楊素楊愛卿之子楊玄感,領兵五萬剿匪,一路上勢如破竹,揚我朝廷之威。
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平定清河郡叛亂,還我大隋一個太平之世。”
衆人很自覺,沒人敢提南陽和曆城,他們不敢得罪楊廣,這位敢當朝殺人。
是以,群臣紛紛出言稱贊,一片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