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楊廣的目光,幾個匠人壓力山大。
他們本就是普通匠人,縱容參與制造震天雷,此刻在楊廣面前也有些惶恐,這等帝王之氣确實能夠影響人心。
那爲首匠人連忙說道:“啓禀陛下,靠山王召集我等制造震天雷,不過半年多時間。”
“半年多……”
楊廣聽到這個答案,點了點頭,
從楊林召集匠人,就能推斷出他得到震天雷的配方有多久。半年多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反正楊廣心裏很膈應。
足足半年多時間,楊林不曾洩露半點消息。
人心隔肚皮,無論楊林表面上多忠心,也無法知曉他到底想要幹什麽。如此重要的神器,竟然隐瞞自己制造。
絕對是不懷好意。
楊廣目光冰冷,好似已經得到确定答案。
但楊林如今已經死了,哪怕楊廣想要問罪也不可能。甚至他還不能對他人言,畢竟如今大隋的局勢很複雜。
若是楊廣說楊林這厮意圖謀反,不但對他沒有半點好處,甚至會成爲打破平衡的關鍵,到時候楊廣才是最終受害者。
是以楊廣深吸一口氣,他将諸多思緒藏于心中,然後看向匠人,問道:“如今的制造之法是否還有改進的空間?”
那匠人有些無奈,歎了口氣說道:“改進自然是能改進的,但需要的時間太長,草民等人也無能爲力。”
楊廣心中有了計較,他颔首道:“好,朕明白了,你們隻要好好辦事,朕肯定不會虧待你們的。至于改進的事情,朕會找人來解決,不必你們擔心。”
聽得此言,那匠人頓時面露喜色,笑道:“那草民就多謝陛下了。”
講完這些,楊廣直接命令侍衛将這些匠人帶下去,包括其他匠人統一安排。
至此,楊廣看向王芳和馬展二人。
還真别說,見楊廣對匠人和顔悅色,二人那叫一個如釋重負。方才還害怕得要死,此刻多少有些意氣風發的感覺了。
畢競震天雷這等神物是他們帶回來的,若不是他們機警,這玩意早就失落了,哪裏還能送到大興,讓楊廣知曉呢?
方才楊廣這般高興,肯定少不了他們的好處。說不定直接憑借這玩意立功封侯,人生如此美好,實在是太快樂了。
“王芳、馬展,這件事你們做的不錯,将震天雷帶到大興來,朕很欣慰。”
楊廣微微點頭說道。
聽得此言,二人笑逐顔開,仿佛已經一步登天。當然了,他們也沒忘記自己身處何地,很快恢複正常,向楊廣行禮道:“這都是奴婢(微臣)分内之舉。”
對于二人的客套,楊廣其實并不在意,他目光平靜的看了兩眼,忽然問道“此物對朕對朝廷至關重要,你們應該沒有将消息洩露出去吧?”
雖然這個問題有點迷,讓王芳和馬展相視一眼,但是二人還是搖了搖頭。
王芳說道:“陛下放心,我等知道此物緊要,除了這些匠人,再無他人知曉。甚至連同行的士卒也不知道,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既然王芳這樣說,楊廣滿意的點了點頭,他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你能考慮得如此周全,确實是不容易,朕不會虧待了你們的。”
霎時間,二人眼睛都綠了。
一般而言,在這句話之後,就是楊廣的獎賞了,他們即将走上人生巅峰。
可惜的是,楊廣并沒有這樣說,他依舊看着二人,隻是微笑變成了冷笑:“但此事太過重要,朕實在是不放心你們,還是要讓你們死了更安心,至于你們的親人,朕定會好好照顧的。”
聽得此言,二人驚慌失措,臉色大變。
這可太不對勁了。
難道他們立下滔天功勞,不應該好好獎賞嗎,怎麽就變成了死路一條來了?
“陛下,陛下……”
王芳大喊。
但幾個侍衛已經撲了上來,他們乃是楊廣的死士,絕對忠心的部下。
并且能夠成爲楊廣在宮内的親衛,實力也是毋庸置疑的。此刻看得楊廣示意,沒有任何猶豫就将王芳、馬展二人拿下。
和王芳不一樣,馬展忽然回過神來,敢情他們方才是被楊廣耍了。
這個昏君暴君,根本不曾在乎他們。
所謂的功勞都是假的,他們千辛萬苦來到大興,簡直就是千裏送人頭。
所以馬展咬牙切齒,怒目而視,喝道:“你這弑君弑父的昏君,你這狗賊,你定會不得好死,你這臭王八蛋……”
都到這時候了,馬展如何顧得上其他,反正一口氣就是怒罵楊廣。死了也就死了,當确定自己要死的時候,人膽子自然變大。
王芳看見馬展如此,不禁一陣愕然,這和他了解的馬展可謂天差地别。但仔細想想,貌似也沒什麽不正常的。
虧他還以爲送來震天雷便能将功贖罪,結果依舊召來了殺身之禍。
爲什麽他要帶回來這玩意呢?
此刻王芳情不自禁的想到,若是自己沒有把震天雷帶回來,楊廣也不知道此事,也許會有責罰,但他可能能保住小命。
然而事已至此,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王芳沒有馬展這般決然,因爲他還有家人。哪怕他是個太監,也是被人送進宮來的,自然不可能沒有半點羁絆。
若是因爲自己出一口氣,使得家人全被楊廣殺了,那才叫痛苦呢。
就這樣,王芳閉上了眼睛,無奈歎息。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登州,他和馬展商議如何在臨走之前大幹一場。那夜奇襲登州城,也不知有多少百姓被劫殺了。
那時他們又是何等絕望?
種種領悟,都在此刻湧現,王芳惶恐。
聽到馬展一波狂噴,楊廣反倒輕松的笑了笑。罵名這種東西,他有時候很在乎,可有時候卻根本不在乎。
就像此刻,他聽着馬展斥罵,反倒有些釋然,就是他殺此人殺對了,你這厮如此辱罵朕,朕何必有什麽心理負擔?
“好,罵得好,将他們二人帶下去吧,不要髒了朕的眼。”
楊廣就這樣說道。
原本馬展還想罵一波,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嘴巴已經被堵住了。想要罵人也開不了口,隻能絕望的瞪着楊廣。
偏偏楊廣此刻轉過身去,回到方才大殿之中。
王芳和馬展被拖走了。
過不多時,在一處僻靜之所,有鮮血濺落,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随後,侍衛回去禀報。
楊廣點了點頭,他目光微轉,又下令道:“去将宇文化及找來。”
當今的臣子中,宇文化及是楊廣最信任的人。其實楊廣很聰明,他知道宇文化及并非傳統意義上的忠臣。
他之所以信任宇文化及,完全是因爲宇文化及的特性。如今楊廣是大隋皇帝,九五之尊,便是完全壓制住了宇文化及。
隻要楊廣有實力,那宇文化及就不會背叛,還會站在楊廣的角度,用樣的思路替楊廣考慮事情,正合楊廣的心意。
再者說了,宇文化及有貪财的毛病,這些楊廣全都知道。但他并未揭破,讓宇文化及該怎樣就怎樣,一直到今天。
貪财不可怕,有的時候,真正的忠臣才是最讓人惡心的。楊廣就喜歡宇文化及這号,不求你一塵不染,卻要能幹事。
如今得到震天雷,楊廣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爲,他肯定需要找人替他辦事。
其他人未必得力不說,還難得楊廣信任。
至于宇文化及,在楊廣手下幹了這麽多年,事事兢兢業業,功勞也算不小了,此刻楊廣第一時間想到他,便是佐證。
派人去喊宇文化及,楊廣安坐休息。
雖然震天雷暫時無法量産,甚至限制良多,但這并未終點。隻要他能找到合适的人才,必定能夠改進震天雷的情況。
到時候,天下誰人敢阻他?
思緒變幻間。
宇文化及已經跟着内侍走了進來,看見楊廣思索狀,他連忙行禮道:“微臣拜見陛下。”
楊廣這才回過神來,他看了宇文化及一眼,微微點頭說道:“宇文愛卿不必多禮。”
宇文化及起身,他好奇的打量着楊廣,不知道楊廣找他來幹什麽,畢竟以他所知的消息,眼下似乎沒什麽要他幹的啊。
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問道:“不知陛下今日召見微臣所爲何事?”
楊廣瞥了宇文化及一眼,問道:“宇文愛卿,你對朕忠心嗎?”
宇文化及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知道楊廣爲什麽突然這樣問,難道是有人搞他,還是說楊廣發現了什麽他見不得人的事?
是以宇文化及連忙道:“臣惶恐,臣對陛下是忠心耿耿,絕無半點異心啊,還請陛下明鑒。”
楊廣就這樣看着宇文化及,然後笑了起來:“哈哈,宇文愛卿不必着急,朕不是這個意思,朕相信你的忠心。
至于朕今日召見你,其實有一件重要大事交給你去辦。若是你能辦好,朕定然不吝賞賜,希望你能明白朕的苦心。”
宇文化及也不知道楊廣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但他沒有選擇,隻能答道:“願聽陛下吩咐。”
看着宇文化及的态度,楊廣很滿意,說道:“宇文愛卿盡管放心,朕相信你定能辦好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