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柴紹,李淵忽然說道:“局勢發展至此,縱然我李家在太原這等偏遠之地,恐怕也難免被波及,若是不提前做好準備,結局誰也無法預料。
嗣昌,你去将建成和袁先生請過來吧。”
柴紹聽得此言,連忙領命而去。
望着柴紹離去的背影,李淵的心中不像表面那般輕松。事已至此,其實他對大隋的前途十分擔憂,這同樣影響李家存亡。
自書房而出,柴紹直奔後院而去。
作爲李淵的女婿,他對國公府再熟悉不過,很快就找到了李建成。
作爲李淵的長子,李建成賣相還不錯,雖然年紀不大,卻能力不俗。這也是後人诟病李世民的一點,覺得他比李世民更強。
實際上,若是李建成當真比李世民更強的話,怎會如此輕易喪命于玄武門呢?
也許還有人說,李世民之所以能殺了李建成,是因爲李建成顧及兄弟感情,才被李世民有機可乘,演變成如此結局。
可細說起來,若非李建成步步緊逼,李世民又怎會走到那一步呢?
爲了削弱李世民的權勢,整個天策府的文臣猛将都被外放,讓李世民身邊無人可用,到那時候,不也是死路一條。
當然了,撇開這些不談,李建成雖然能力不如李世民,但他于同齡人而言,絕對是其中佼佼者,是以李淵有意培養他。
至于李世民這樣的妖孽,曆史上能夠與之比較的都不多。整個大唐大半的地盤,都是李世民親自領兵打下來的。
看見李建成,柴紹松了口氣,第一時間說道:“建成,嶽父令你去書房一趟。”
李建成有些疑惑,問道:“嗣昌,父親找我所爲何事?”
雖然柴紹的年齡要比李建成大,但他實際上是李建成的妹夫。其妻平陽昭公主李秀甯,是李淵的第三個女兒。
對此,柴紹并未解釋太多,隻是說道:“你無需擔心,嶽父還令我去找袁先生,你先行一步,我稍後就來。”
“袁先生啊。
李建成點了點頭,沒有再說。
柴紹轉過一條小道,來到一處偏僻的院子,迎面走來一個少年,他喊道:“世民,你也在這啊!”
這個少年正是李淵二子李世民。
雖然李秀甯乃是三女,可她年齡要比李世民大一些,因此,李世民喊道:“姐夫,我過來看看元霸。”
柴紹沒有糾結于此,而是繼續問道:“袁先生在裏面嗎?”
李世民答應道:“袁先生正在教元霸習武呢。”
值得一提的是,當初因爲被楊廣追殺,誕生在途中的嬰兒李元霸,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雖然天生神力,腦子卻不太靈光。
整個國公府,也就李世民和袁天罡能夠安撫他。若是一個不小心将之激怒,李元霸暴走起來,根本無人能夠攔住他。
柴紹悄然走上前去,果然看見一道仙風道骨的身影在屋内。在這道身影前方不遠,則站着一個瘦骨嶙峋,猶如雷公嘴臉的孩子。
關鍵在于,這個孩子并非自由活動,而是被限制在一個鐵籠之中。
看見這一幕,柴紹不禁幽幽歎了口氣。
一個才幾歲的孩子,因爲可能發狂的緣故,不得不将之囚禁在鐵籠裏。哪怕能夠活着,這樣又和死了有什麽區别?
那穿着道袍的身影,便是李淵說的袁先生,其本名爲袁天罡,乃是天下的一位奇人,有着實打實的本領,絕非江湖騙子。
就算曾經有人質疑,也早就被實力懾服。撇開其他的不講,單論能夠搞定李元霸,就足以令李家衆人心生敬佩了。
看着袁天罡和李元霸念叨了一會,柴紹也不敢耽擱太久時間,喊道:“袁先生,我嶽父有要事請您過去!”
袁天罡轉過身來,似是有所領會,然後點了點頭向柴紹回應道:“那柴公子先行一步,貧道稍後就來。”
知道袁天罡的脾氣,柴紹不好多說什麽,隻能答應下來。但沒等他離開這處院子,李世民忽然跟了上來,還問道:“姐夫,父親找袁先生所爲何事,我可以去看看麽?”
柴紹摸了摸鼻子,不知如何答複。
但他仔細一想,貌似也沒有什麽問題,畢竟李淵此番,主要是想找衆人聊一聊如何應對天下大勢,并非絕密的消息。
李世民這孩子從小就聰明,柴紹對此頗有領悟。反正在許多地方,他時常發現自己竟然不如這個半大的少年。
所以柴紹點了點頭,道:“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吧,若是嶽父不願意那也怪不了姐夫我。”
年幼的李世民長得煞爲可愛,唇紅齒白,聰明伶俐,氣質也很獨特。
見柴紹說出此言,李世民趕緊說道:“謝謝姐夫,那我自己去了。”
柴紹不禁有些好笑,這般平淡的日子倒也不錯。雖然在太原需要面對突厥,但總體而言,還是安穩的日子多些。
隻有生在亂世,才知道太平的可貴。
如今的李秀甯,恐怕正在軍營操練士卒呢。這位日後的平陽昭公主,雖然生得容貌過人,卻是一個喜歡軍陣武藝的女漢子。
在曆史上,也爲大唐建立發揮了不小作用。
自家媳婦這麽能幹,對柴紹而言并非好事,畢竟李秀甯常在軍中,夫妻無法時常相聚,思念這種東西往往是越聚越多。
念頭一轉,思緒稍止,柴紹也返回書房。
此刻李建成已經進去了,看見李淵那張威嚴的面孔,他稍稍有些發憷。
“不知父親找孩兒所爲何事?”
李淵淡淡看他一眼,說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想聽聽大夥的意見,你也不必着急,先坐下來等着,待會自然有你說話的時候。”
“孩兒明白。”
李建成自覺的坐下。
就這樣等了一會,李建成沒有看見柴紹和袁天罡,卻看見了機靈的李世民,悄然從門外探進一個頭來,左右打量着。
“父親,大哥。”
李世民脆生生的喊道。
聽見外頭動靜,李淵也是目光看去,笑道:“世民,你怎麽來了?”
李世民連忙答道:“姐夫說父親有要事相商,所以孩兒也想來看看,若是父親不允的話,孩兒走就是了。”
聽得此言,李淵莫名被噎了下,他還什麽都沒說了,怎麽搞得他好像要拒絕李世民一樣,稍作考慮,他竟是答應下來:“也罷,那你也來聽聽,但你既然坐在這裏,可不是來玩鬧的。”
李世民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對于這個孩子,李淵自然是喜歡的。
在沒有利益影響的情況下,李家内部極爲和諧。就連李建成都很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弟弟,誰能預料到日後之事呢?
李世民看了看李淵,又看了眼李建成,趕緊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柴紹進來,說道:“嶽父,袁先生說他稍後便到。”
李淵沒有着急忙慌,畢竟他和袁天罡結識不是一天兩天,有着能力的加持,他自然不會在這些旁枝末節上斤斤計較。
其實袁天罡也沒有耽擱太久,在柴紹坐定後,他就從外面進來:“貧道見過國公。”
李淵擺了擺手,随口說道:“袁先生不必多禮。”
待衆人皆定,李淵開始進入正題,道:“其實今日也沒什麽大事,隻是我收到一份消息,乃是近日曆城戰局,楊林統領大軍進攻曆城,最終卻兵敗身死。”
“什麽?”
李建成十分吃驚。
包括李世民也無法保持淡定。
柴紹方才已經知道了,自然不會再次失态,唯有袁天罡當真超然物外。
這讓李淵有些疑惑,他不禁問道:“袁先生如此從容,莫非已聽聞消息?”
但袁天罡搖了搖頭,說道:“貧道并不知曉此事,但貧道早已看出,天下大局确實有大變故。”
聽得此言,李淵爲之正色,急切追問道:“那不知先生對此有何看法?”
袁天罡捋了捋胡須,沉吟道:“天下變局甚大,就連貧道也不能完全預料,但大勢如此,國公務必早日準備否則一旦生變,恐怕難以應對。”
這番話語和李淵想法不謀而合。
隻見他神色鄭重,微微點頭,然後說道:“先生所言甚是,現在的天下大局難以預料,我等隻能盡早準備,才能避免被波及,在亂世之中,誰也無法規避。
還好如今太原尚算安定,突厥近來安穩許多,百姓不必爲此擔驚受怕。”
念頭一轉,李淵又問道:“那先生覺得伍雲鶴此人如何?”
袁天罡不曾見過伍雲鶴,但他卻多次聽過這個名字,被李淵問到此處,也是陷入思索之中,他遲疑不到的說道:“此人命格極爲奇怪,哪怕貧道也看不透。但有一點能夠确定,此人如今氣運正隆,前途不可限量,乃是人中之龍。”
李淵豈會不知袁天罡這番話的意思,伍雲鶴得到如此評價,豈不是說明他有資格争奪那個位置,着實有些驚人。
袁天罡并非凡人,有些東西不能明說,但他既然能說出來,就是不可否認之事,日後多半會變成現實,那才叫恐怖。
是以李淵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明白了,多謝先生解惑。”
緊接着,李淵目光看向除了袁天罡的幾人,幾人來了就沒那麽容易走了,他可是心存考校之意,哪是喊他們來玩的?
隻見李淵沉聲道:“你們來說說,如何看待當今局勢吧?”
首先出場的乃是李建成,他很有自信,不卑不亢的向李淵道:“父親,孩兒以爲天下大勢演變,雖然伍家兄弟聲勢驚人,但如今朝廷實力不容小觑,先前也隻是小觑而已。
楊林固然戰死,但朝廷之中人才衆多,若朝廷當真下定決心,或許伍家兄弟也難以抵擋,逃不了敗亡的結局。
曆朝曆代,雖然皆逃不過覆滅的命運,但大隋建國不過數十年,遠遠沒到滅亡之期,孩兒還是覺得加以戒備便好。”
李淵點了點頭,沒有太多表情。
緊接着是柴紹,他的想法和李建成有些不同,此刻稍稍顯得凝重:“嶽父,小婿覺得,伍家兄弟沒有看起來這麽簡單。朝廷固然不曾傾盡全力,也不曾小觑他們,隻是他們發揮的實力令人匪夷所思。
如南陽之戰,如何的曆城之戰,還都是以少勝多,勝得幹脆利落。若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小婿以爲嶽父最起碼不能同伍家兄弟交惡,畢竟日後之事難以預料。”
李淵依舊點頭,沒有發表意見。
緊接着,李淵的目光投向李世民,原本他沒想着李世民能說出什麽高見,隻是有意考察,便是語氣嚴肅的說道:“世民,你來說說吧!”
想不到李世民聽得此言,竟然露出興奮之色,不見半分怯場,道:“父親,孩兒覺得,此事沒有那麽簡單。楊林之死影響甚大,這影響遲早會傳到大隋各地,也會有人借此機會行謀逆之事。
伍家兄弟便是火源,隻要他們不滅,遲早将小火蔓延成彌天大火。若是朝廷不能盡快解決這個麻煩,結局已然能夠預料。
可伍家兄弟已然成勢,連靠山王都死在伍雲鶴手裏,想要覆滅他們并不容易。除非朝廷調集各路邊軍,行殊死一搏。
但如此一來,邊境失守,恐怕又會産生禍事。如今我李家無關中原之事,但以孩兒之見,父親應該準備禦敵之策。”
前面聽着還好,當聽到後面,李淵卻有點懵了。
這是什麽事?
明明是中原幹架,怎麽扯到了邊境,難道楊廣當真會從邊境調兵?
李淵覺得匪夷所思,也有些不太相信。
邊軍乃是一國之本,若是邊境沒有兵馬防守,外敵必定入侵。若楊廣當真這樣說了,說明中原局勢比他想象中更危險。
雖然心存疑慮,但李淵并未直接回絕李世民之意,仍舊是點了點頭。
但李世民還沒有說完,他看着李淵,正色道:“但若朝廷未能擊敗伍家兄弟,那天下必定大亂,大隋數十年基業也将毀于一旦,到時候必定是群雄四起,百姓難安。
朝廷自保亦是困難,邊境無法控制的情況下,父親若是把握住機會,定然能夠整頓兵馬,成爲威懾天下的諸侯。”
聽到這裏,李淵算是徹底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