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萬萬不可如此啊!”
“陛下,此等離經叛道之言,簡直胡說!”
“陛下,這等行爲,自古未有,損我大明國本!”
諸位尚書看完後,紛紛提出反對意見,這等‘以工代赈’他們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縱觀古今,這等方案從未有人提出來過。
“陛下,這等方略與商人何異,此法明顯便是商賈手法,關卡稅收分批付給當地鄉紳勳貴。”
“稅賦乃我大明立國之根基,怎可讓他人插手,況且還交于鄉紳一流,長久以往,國将不國啊!”
戶部尚書趙勉,發出堅定的聲音,激動的反對道。
“楊靖,你有和想法,跟咱說說。”
朱元璋沒有理睬這幾人,而是看向沉思中的刑部尚書楊靖問道。
此前看完後,其他幾位尚書反應激烈,唯有楊靖默不作聲,沉默思索。
聽到陛下問道,楊靖這才回過神來。
看了下幾位同僚,微微沉吟片刻說道:“禀陛下,臣觀此法,雖說有些标新立異,但仔細深思,卻不由有幾分道理所在。”
“楊尚書,是何道理,你倒是說說,這等法子,将我大明稅賦之根本,都交了出去,還有什麽道理可言。”
戶部尚書趙勉立即反駁說道。
“我倒是和楊尚書的看法相佐,此法咋看上去,能解現下危機,實則居心叵測,害我大明根基,萬不可用。”
吏部尚書詹徽冷哼一聲,附議反駁。
詹徽雖有才學,但性格小氣,對于同爲尚書的楊靖早有諸多不滿。
此刻見楊靖似乎得到陛下重視,立即出聲打壓。
兵部尚書茹瑺本來還想開口說兩句,眼見楊靖尚書都被二打一了,雖然他也些想法,有心說上幾句。
但如今這般上前去參乎一手,不符合慣例。
也就偃旗息鼓了。
楊靖神色從容,面對兩位同僚相欺,面上沒有絲毫變化,頗有一種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的意味。
能夠混到尚書這個職位的,哪個不是各種拼殺上來的,這些小事,還不至于被影響了心境。
“放肆!陛下在此,爾等是要如何!!!”劉和在一旁,看到朱元璋見此情況眉頭微皺,立即就是呵斥一聲。
這等吵鬧的行爲,一般來說,都是太監來平息,皇帝出口,豈不是沒了面子。
果然,劉和一聲呵斥,兩位尚書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楊靖,你接着說。”朱元璋沉聲說道。
楊靖也不遲疑,繼續道:“禀陛下,修橋鋪路自古有之,便是小國小民也是如此。”
“臣自鄉間長大,有些偏僻山野,開路不易,過着也需交付些許錢财。”
“此法看上去有些離經叛道,實則卻是将山野之法行于大市,且這等行爲,不僅能解決部分災民問題,還能修橋鋪路,臣認爲可行。”
朱元璋聽後,回憶思索,不由輕輕點頭。
大明其實很多地方的道路,尤其是偏僻的角落,都是村民自己修建。
修建之後,但凡有商賈路過,繳納錢财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定。
而朱安的法子,便是把這不成文的規定,變爲大明條例,且一法多用,解決當下問題。
吏部尚書詹徽聽後,偷偷的看了看陛下的臉色,知道楊靖這話,很可能說道陛下心裏去了。
隻是看到楊靖得意,他心中就不爽。
微微停頓了下,便說道:“陛下,這等行爲,于禮不合呀!”
目前詹徽能想到的,便是禮法這塊了。
朱元璋回過神來,看向詹徽,想起這個法子是自家大孫提出來的,卻遭到這厮這般反對,心中頗有幾分不爽。
大孫的奇思妙想,哪裏是這厮能夠理解的。
要是全員反對也就算了。刑部尚書楊靖的強烈支持,讓朱元璋明白,這個法子是可行的,而且用處顯然很大。
至于禮法,呵呵,哪條不合改哪條就是了。
禮法對于皇帝本身而言,是爲了維護皇帝威嚴。
現在大逃荒都要出現了,都吃不起飯要餓死了,誰還管什麽皇室威嚴。
想到這裏,朱元璋的聲音有些冷冷的問道:“詹尚書,你倒是和咱說說,此法和哪一條禮法相違背呀。”
聽到這聲音語氣,詹徽後背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他想說點什麽,隻是喉嚨滾動卻啞口無言。
總不能說‘與民争利’吧。
錢都給鄉紳收走了,與民讓利還差不多。
詹徽反應迅速,這個時候基本上調調已經被陛下給确定了。再提反對意見,就是找死了。
他又不是言官,跟陛下對着幹,要不了幾天,家裏就得吃席了。
“臣無知,望陛下恕罪!”
詹徽馬上躬身拜道。
“哼,屍位素餐的家夥。”朱元璋冷哼一聲,呵斥道。
詹徽心中頓時一片冰涼,聽着陛下這句話,他知道自己尚書的位置算是做到頭了。
就看能不能撐過年底,極有可能年底都過不去,就得被降職。
旁邊看着這一幕的戶部尚書趙勉嘴唇緊閉,目不斜視,好像剛才最先反駁楊靖言論的不是他,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一般。
兵部尚書茹瑺在後面臉上露出幾分僥幸,還好剛才的大亂鬥沒有參與,不然估計也得涼。
陛下從來就不會因爲人多而有什麽變故。
真要是陛下認可的,别說諸位尚書全部反對,哪怕滿朝文武大半反對,陛下也能殺出一個同意了。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在禮法方面,朱元璋對于言官還是頗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茹瑺看向詹徽的目光有些憐憫,本來是趙勉開的頭,詹徽卻把這個鍋給接了。
現在既然基調朱元璋已經定下,接下來便是讨論具體實行方針了。
像這樣的方針,自然不是一下就立即全國推廣,而是先試點嘗試。
其中主要的地區,就是災民的行進路線周邊。
以此法消化災民,雖說不至于完全消除,但足可給京師減少很大的壓力。
在後續的洽談中,詹徽話音一轉,頓時就變得極爲積極起來。
哪些地方應該進行,哪些地方可以減緩進行。
災民的具體安排,地方策略,詹徽侃侃而談,頗有幾分指點江山的味道。
好似靈感全開,對于此法已經爛熟于心。
放佛剛才堅決反對此法的那人,跟他詹徽毫無關系。
整個禦書房内,都是慷慨激昂的聲音。
飛舞的唾沫星子,其他三位尚書都不由稍稍後退躲開。
這番激烈的讨論,完全是詹徽一個人的舞台。
一直持續到日落時分,期間哪怕午膳,詹徽都隻是匆匆幾口,就繼續開始演說。
差不過下午三四點的樣子,太陽西斜。
禦書房内的聲音這才漸漸的緩了下來。
“今日便如此吧,爾等回去後,召集下屬再仔細研究一番,明日附上具體條陳。”
朱元璋微微有些疲憊的說道。
“臣,告退!”
諸位尚書的年紀,其實也不小了,跟着朱元璋做事,全年無休,沒有個好身體,還真的扛不住。
雖說每年有三天的假期吧。
但是這看看這三天,分别爲冬至,正旦,還有朱元璋的壽誕。
冬至,祭祀。
正旦,迎春拜年。
朱元璋的壽誕就更加不用說了,宴請群臣那是不可避免的。
如此一來,哪裏有什麽歇息的日子。
基本上所有的京師大臣,心裏頭就隻有一個盼頭,那就是外放。
隻要有哪個大臣被外放了,必然能得到大家羨慕的目光。
諸位尚書走後,朱元璋便起身活動活動。畢竟是六十多的年紀了,哪能還有當年的旺盛精力。
劉和在旁邊伺候着,門口蔣瓛見到陛下出來,便彙報道:“禀告陛下,涼國公自昨日去了長孫殿下那裏後。”
“直接拘了五百義子到應天府衙受審。”
聽到這話,朱元璋眼睛一亮,問道:“藍玉那厮,竟是真的被咱大孫被治服了。”
說完後,朱元璋就有些想去看望大孫了,奈何明日事務繁多,不僅僅是朝貢隊伍的到達。
還有去接收糧種的工部尚書沈溍也該帶隊回來了。
明日關于大孫‘以工代赈’的法子,還要放在早朝去定奪。
事務纏身,朱元璋隻能微微歎息:“看來隻能後日再去了。”
“陛下如此思念長孫殿下,何不早日将長孫殿下接入皇宮呢,臣實在不忍心陛下常日受這相思之苦。”
蔣瓛見此,遲疑了片刻,還是說道。
他現在感覺自己跟長孫殿下的關系極爲不錯。
況且總是在宮外,不正身份,萬一陛下有個三長兩短的,這皇位可就一下子玄乎了。
作爲目前鐵杠長孫黨,蔣瓛當然是希望長孫殿下越早歸位越好。
隻要長孫殿下歸位,無論法理還是情理,必然是太孫無疑。
至于現在暫居東宮的朱允炆,蔣瓛還真是有點看不上。
畢竟,朱允炆從來就沒對任何武夫有過好眼色。
而蔣瓛作爲滿朝公敵,如果得不到皇帝的信任,這後果可想而知。
理論上說,作爲錦衣衛都指揮使,陛下貼身侍衛的蔣瓛,不應該有任何的聲音。
隻是,人嘛,總是要爲自身考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