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
高嶺路早在幾天之前就已經被警方封鎖了入口,那我到底是從哪裏開進來的?
我好像……
走進了一個根本走不出來的閉環……
李二霄神色惶恐,将手機丢到了儀表台上,不再去看那些在敲碎他三觀邊緣來回試探的新聞報道。
他身體再次忍不住哆哆嗦嗦起來,改成了兩隻手緊緊握住方向盤。
手心不斷的出着汗,頭發也早已被虛汗打濕。
四周的黑暗仿佛變成擇人而噬的野獸,正在悄然向着黑暗公路上唯一的光亮逼近,不斷壓迫着這僅剩的燈光。
“靠!
這叼毛老闆是不是有病!去哪不好偏偏去嶺溪隧道!這下要把我害死了!”
美好的幻想被可怕的現實打破,李二霄從來沒有覺得這麽怨恨過一個人,他怨恨着自己的老闆,
恨他爲什麽偏偏在今天晚上叫他來這個暗無天日的鬼地方。
李二霄開始無能狂怒起來,用力的拍打着擡手落下就能拍到的方向盤,
同時,
他每拍一下都會拍到方向盤中心的車喇叭。
“滴滴……”
“滴滴……”
“…………”
尖細而刺耳的轎車喇叭聲回蕩在這片陰森森的槐樹林裏,格外刺耳。
此刻,
在這裏,除了晚風刮過槐樹葉發出輕微摩擦的簌簌聲,就隻剩下那像是發了狂的轎車喇叭聲,
一直在“滴滴滴”的。
李二霄兩眼有點失神,
他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會不會?會不會?一開始給我發消息的其實根本就不是我的老闆?”
“難道當時老闆就也死了?然後給我發消息的其實就是一個想要殺人的厲鬼?”
“不不不…………這怎麽可能?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
“這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鬼呢?怎麽會呢?”
“但是,現在發生的事情又怎麽解釋?”
“高嶺路幾天前就被封鎖的消息怎麽解釋?媒體都能未蔔先知?”
“而且爲什麽我死活開不出這個鬼地方?”
“呵呵呵呵……應該是導航出問題了……導航出問題了,高嶺路到嶺溪隧道的實際距離肯定不止半個多小時,我再開一會肯定能開出去這鬼地方!”
李二霄此刻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三觀馬上就要碎了一地,
那種感覺,
就好像有個人正在蹂躏他三觀,而且馬上就要揉碎了。
“砰!”
“滴滴……”
李二霄又突然一巴掌用力拍在方向盤上,滿臉憤恨,
很氣憤的說道:
“憑什麽這麽對我!我李二霄造什麽孽了?平常走在大街上就算是隻小螞蟻我都不忍心踩死,連雞我都沒有殺過一隻,剛剛一腳油門也隻是一個意外而已!”
他越說到後面越覺得委屈起來,有點抓狂,有點無奈,
還有點哭腔:
“我李二霄……不就是個朝九晚六的普通人嗎……
到點上班,到點下班,從來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頂多就是在地上吐兩口痰,扔幾個煙頭,而且還會記得把煙頭滅了。
爲什麽……爲什麽這個世界要這樣對我?!
不管是壓榨我的領導,還是想要我命的厲鬼。
憑什麽!憑什麽我隻能任由你們擺布!
我老家,還有我媽媽一直在等我回家!”
“…………”
李二霄狂怒着将油門踩到底,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開出了賽車賽道一樣的感覺。
他就這麽一直開着,也不知道自己開了多久,隻知道儀表盤上,油量在慢慢的不斷減少。
本來自己這輛轎車一開始就沒剩下多少油,他是打算等接完老闆之後再順便去加油站加個油。
結果現在,那是想去加油都加不了了。
他連高嶺路都開不出去!
李二霄很郁悶,
他甚至掉過頭往回也開了很久很久,可這條黑暗的高嶺路就好像沒有盡頭一樣,兩邊的槐樹林在眼中飛速倒退,
景色從來沒有任何變化。
唯一有變化的,可能就是李二霄感應到了一道又一道目光不知道從車外哪個地方悄悄盯上了他。
那些目光給他的感覺毛毛的,不是一般的危險。
而且,好像還有一道目光距離他已經非常非常近了,有種近在咫尺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股冷氣直直的從腳底沖上了天靈蓋,讓他如坐針氈,身體止不住的微微顫動,出了汗的手掌也不禁将方向盤握得更緊了。
但無論他怎麽開,轎車始終都開不出這條死亡公路。
反倒是李二霄自己,心神越開越恍惚。
恍惚之間,他好像又看到了很多斷斷續續的昏黃畫面不停在眼前閃過,
那是記憶的顔色。
轎車儀表盤上顯示的油量已經徹底見底,
白色轎車速度慢慢減下來,最終緩緩停在了路邊,再也發動不起來。
李二霄皺緊眉頭,又是連着好幾巴掌不爽的拍在方向盤上。
但他的心思并不在車上,而是在剛剛眼前飄忽而過的記憶畫面上。
那些朦朦胧胧的記憶好像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重要到他完全不想要去忘記,
是這種感覺,
就類似于你剛剛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你此時正在跟别人聊天,聊着聊着,注意力分散之後,突然就忘記自己一開始想到的那件重要的事情是什麽了。
很多人都有過這種類似的經曆,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這種感覺有多難受,
就跟感冒了想打噴嚏結果打到一半死活打不出來一樣。
手掌不自覺的撫上臉龐,從下往上慢慢攀上去,手指叉起了額前的劉海,
手掌心緩緩上移,漸漸露出下面那雙布滿猙獰血絲的眼睛。
李二霄抓狂的撓了撓頭發。
“砰……”
“砰……”
有點像是什麽東西在輕輕拍打車身的聲音響起,
很沉悶。
沉悶的聲響也吸引了李二霄的注意力,将他從那種抓狂的狀态之中拉了出來。
他這個時候不可能傻乎乎的下車,轉頭四望,可卻并沒有透過車窗在轎車外面看見有什麽東西在拍打車身。
但是那像是拿手掌拍打在車身上的聲音依然一直在響起。
緊接着,甚至還出現了那種像是拿指甲刮黑闆一樣的聲音,很刺耳,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應該是有什麽鬼東西在拿指甲刮白色車漆,聽起來大概就是這樣的聲音。
李二霄又咽了口唾沫:
“這又是發生了什麽?别這麽搞我吧?我一個朝九晚六的祖國花朵,這麽對我真的好嗎?”
車子外發出的詭異聲響越來越頻繁,李二霄也一直覺得腦海裏仿佛有什麽東西要沖出來了。
當然不是腦子裏的水要沖出來了,而是那種潮水般的記憶好像要沖破枷鎖的感覺。
“吱吱……”
又有一種像是有人在拿抹布擦窗戶的聲音響起。
不過與其說是有人在拿抹布擦窗戶,倒更像是一個人臉上沾滿了水,然後在窗戶上面擦來擦去。
這倒更形象。
李二霄拍打着方向盤,罵罵咧咧的說道:
“車也沒油了,爲什麽,爲什麽一直開不出這裏!”
“你們不要再敲了!不就是鬼嗎?老子的領導比你們還要恐怖!”
他又開始無能狂怒起來,對着窗外那些根本看不見的東西一頓輸出。
無意間,
李二霄目光一瞥,看見了車内後視鏡上的行車記錄儀畫面。
他瞳孔猛地縮成一個焦點,恐懼的情緒從心底油然生出,揮之不去。
隻見在行車記錄儀畫面上,一個又一個眼睛充血的人眼睛死死盯住坐在白色轎車裏面的李二霄。
有的在用手掌輕輕拍打着車身,
有的在用指甲用力剮蹭着車漆,
有的在用自己全是血水的臉龐在車窗上擦來擦去,發出怪異駭人的響動。
一眼掃過去,行車記錄儀畫面上,大概有十幾個古怪的人在李二霄轎車外面,全部都用那雙通紅布滿血絲的眼睛透過車窗,望向坐在車裏面的李二霄,目光嗜血,好像能把人直接生吞了一樣。
李二霄轉過頭,
看向車窗外面,
空空如也,哪有什麽人?
什麽人都沒有,隻有那些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聲響始終回蕩在他耳邊,讓他頭皮一陣發麻。
李二霄又回過頭,
看向車内後視鏡上的行車記錄儀畫面,
車身周圍擠滿了一群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的人,可怖吓人。
而且!
最恐怖的是!
那些如同喪屍一樣的人還在不停從兩邊槐樹林的槐葉下走出,湊到車旁邊來!
而他分明還看見槐樹林下隐藏着數不清的血色瞳眸!
明明應該是黑白的畫面,可确确實實出現了無數道細微的紅光。
李二霄再轉頭,看向車窗外,
沒人。
李二霄再回頭,看向行車記錄儀畫面,
有人。
他幾乎快要被這些稀奇古怪的聲音還有那些看不見的人折磨瘋了,就差大喊一聲:不願做奴隸的人們!起來!起來啊!
明明自己隻是想去接老闆一趟,一開始還在美好的幻想着,老闆這次之後會不會給自己升職加薪什麽的。
結果,
美好的幻想被碾得粉碎,一下子從天堂滾到地獄,三觀也跟着一起被碾得粉碎。
要僅此而已也就算了,但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這群人到底想幹什麽?
自己還不想死啊!
自己還有一個孤苦伶仃的媽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