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山莊
天色化爲昏暗,用了飯後,阮蓁回了自己的屋子。一番洗漱後,換上輕薄的寝衣。
暗七心事重重的候在她身側。手裏還抱着一疊宣紙。
很顯然,那疊紙是做什麽的。
阮蓁心虛的舔了舔唇瓣。她輕柔的絞幹發,溫聲道:“下去歇息吧。”
暗七一步一回頭,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是。”
眼瞧着暗七出去,将房門合上,阮蓁這才停了動作,她起身,踩着蓮步取了不遠處的妝匣盒,指尖靈活的開鎖。
取出首飾,打開第二層。
裏頭放着的碎銀已寥寥無幾。
那滿滿當當的銀票也空了,甚至,甚至顧淮之身上順手那的那些扳指,都抵出去了大半。
屋外的夜色化爲濃稠,阮蓁凝重的抿唇。
牌九葉子牌真的磨她心肝。
她貓兒般的杏眼微眨,小娘子是極愛面子之人,既是這般,就更不能給顧淮之寫信,讓他小瞧了自己。
打定主意後,她動作遲緩的将妝匣合上。
月色透過窗格,留下一地的皎潔。阮蓁腳步輕快的上了榻,取過那本書封再正經不過的《屠夫和小尼姑》。
越看到後頭,情節越是扣人心弦。
屋内隻留下‘噼裏啪啦’的燭火聲響,阮蓁半靠在床頭,發梢也不再滴水。
【尼姑本是好人家的女兒,偏得仇人算計,疼愛她的父母雙雙離世,端是命途多舛,她颠沛流離,投靠叔父。】
【随着年紀的增長,她的美貌再也遮掩不住,早已定親的表哥也生了觊觎之心,不顧阻攔,放下豪言,要娶她過門。】
阮蓁看得很認真,她很清楚,表哥要娶的是縣令家的千金,而尼姑不過是失孤之女,如何能比?
果不然,叔父叔母強烈反對,而她的處境也變得極爲尴尬。
偏偏表哥不管不顧,甚至爲達目的不罷休,大半夜爬入她的屋子,瘋狂的想要得到她。
【表妹,你就疼我一疼,你如今這般,想要嫁給好人家也是難了,我也必須娶縣令之女,可她的臉蛋哪有你漂亮,我保證,你從了我,我就納你過門。】
他用這種可恥可笑的話,想要迷惑她,她不傻,更不信,掙紮不過隻能吓得取過一旁的花瓶,順着那人的頭,狠狠砸了過去。
阮蓁看得渾身難受。
明明受委屈的是尼姑,可叔父叔母趕來時,見着地上躺着的兒子,竟然不分青紅皂白的污蔑她勾引人。
【叔母放話,表哥是讀書人,萬不能被她一個不安分的女人害了前途,叔父尋她,長籲短歎後給她一貫錢:“孩子,叔父無法再容你。”她連夜被趕出了家門。】
直到被老尼姑撿了回去。
“你在看什麽。”周邊出現一道嗓音。
阮蓁的視線不曾移開書,細聲細氣道:“看書。”
話音剛落,她心下一咯噔,總算回過神來,看向聲音的主人。
柳念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阮蓁沉默一秒,兩秒。她極度自然的将書壓在胸前:“你怎麽來了。”
柳念初将手裏提着的酒壺晃了晃:“尋你喝酒。”
“不喝,夜已深,你也莫喝,免得明日頭疼的厲害。”
柳念初就這樣看着她,嗓音空靈:“這書,頗有意思。也不知哪兒買的?總不能是你男人送的。”
阮蓁一頓,被威脅後改了主意,她伸手去取,嗓音再是輕軟不過:“偶爾喝喝也是成的。”
酒後三巡,酒壺滾在地上,柳念初醉的有些不省人事,困得隻打瞌睡,頭一沉,就倒了進來。
阮蓁面上之留下淡淡的粉,但神志卻是勉強清醒的。她側了側身子,給柳念初蓋好被子,做好這些又取過書繼續往下看。
越看到後面,那顆心跳的越厲害,直到她看到後面這麽一段話。
【屠夫救了尼姑後,夜夜難眠,不忍相思之苦,他不管不顧尋了尼姑。他又是個粗人,自然不懂花前月下的浪漫,隻是粗聲粗氣:“你可要跟了我?”】
尼姑大驚!
【屠夫咽了咽口水,直接去抓她的手:“我身子骨好,也肯賣力,村裏的婦人私下都說我日後的妻子能快活的死去活來,你可要試試。”】
阮蓁:!!!
她漲紅着一張臉,還不忘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旁邊的柳念初,見她睡着,又暗暗松了口氣。
就要繼續往下看,可那股酒勁兒卻在此刻跟着湧了上來,她有些難受,繼而眸色潋滟,裏頭皆是朦胧的水色。
阮蓁捏着書的手沒了力氣,一松。書往下滑。
口幹的很,她又有些暈,繞過柳念初,暈暈乎乎的下了榻,穿上繡花鞋。隻往茶幾處而去。
茶水這會兒已涼了,她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的喝着,可即便這般,神志愈發的迷糊。
阮蓁覺得有些不妙。
很快,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屋外的暗七心下一凜,連忙破門而入,就瞧見地上摔着的阮蓁。
她顯然也摔愣了,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有些狼狽。
柳念初掙紮的從榻上起身:“怎麽了,怎麽了?”
暗七連忙上前:“世子妃,我扶你起來。”
阮蓁難堪的咬着下唇,蓦然生出委屈。她躲開暗七伸來的手,細聲細氣道:“不要。”
暗七聞着她一身的酒味,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阮蓁撐着身子,掙紮着就要起身,偏偏手壓在寬大的寝衣上,稍稍站起身子,卻又被一股力扯了回去。
柳念初搖搖晃晃的繞過屏風追出來:“怎麽了怎麽了?地上涼。”
阮蓁遲緩的眨了眨眼,見是柳念初,心下的委屈更甚。
她撅了撅嫣紅的唇瓣,嗓音聽着可憐兮兮,甚至帶着哭腔:“我好窮啊。”
柳念初:???
她醉醺醺道:“我将赢來的銀子都還給你,快起來。”
阮蓁費力的去想,得出結論:“那我不是玩不起了嗎,不行。”
小娘子一動不動,就這麽擡頭看着她,而後怯怯的問:“阿初以後都輸給我,成嗎?”
聽聽,這是什麽話?
柳念初看向暗七:“她這幅德行,顧淮之知道嗎?”
暗七茫然,主子知不知道她不清楚,可她真的第一次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