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發出通告,很快由着帶刀侍衛在大街小巷的牆上貼滿。
通告上寫的無非都是些若自主獻上幼嬰,朝堂自有厚賞之類的言辭。
無非威逼利誘。
民衆見此後,怒不可遏,渾身陷入冰窖。
不過是唇亡齒寒罷了。
如今是幼嬰,待日後徽帝再一時興起,又該死多少人?
短短數日,臨安城内人心惶惶,國公府世子爺也成了世人唾罵的對象。
“我原以爲他是個好的,沒曾想竟還是宮裏那位的走狗!如此傷天害理的事,他也做得出來!呸!”
“小聲些,如今多半禦林軍聽他差遣,聽說昨兒收了聖旨後就挨家挨戶的搜呢,人家得皇上看重,焉能管你我的生死?這種人,先前帶着一條畜生爲非作歹,我看如今下地獄也不爲過。”
那人還要再罵,卻在下一瞬對上男子譏諷沒有半絲溫度的眸子,男子一身墨色直綴,負手而立,鼻峰挺直,清胄貴氣,上位者的氣勢壓得他當下腿一軟,癱倒在地。
周遭寂靜,所有人吓得沒了膽。哪有還有适才恨不得的沖上去對着顧淮之大幹一場的骨氣。
顧淮之身後跟了不少禦林軍,個個兇神惡煞,隻等他一句差遣命令。
他卻是不疾不徐的拂了拂衣擺的褶皺,提步就要走。所有人都松一口氣的同時,他們聽到男人淡淡的留下一句話。
“送去刑部。”
“世子,别!”那人額間都是汗,就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饒。
顧淮之腳步一頓,視線在驚恐的人群裏環視一圈。
他薄唇緊抿,嘴裏發出一聲輕嘲,他轉動着玉扳指:“我爲皇上辦事,他的命令豈容爾等區區賤民能夠置喙?放話下去,但凡再有對我不敬者,對皇上所行辱罵者,一律砍了腦袋。”
說着,他薄涼的笑了笑,嗓音不高,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我倒要看看,還有誰還敢多嘴生事。”
禦林軍:“是!”
顧淮之沒在逗留,反倒提步去了東武街的米鋪。
掌櫃見着來人,臉色大變。隻能盡量控制好情緒,親自上前迎客。
“世子爺光臨寒舍,實在讓小的受寵若驚。”
顧淮之睨他一眼,掌櫃嘴角笑容牽強。額間都是汗。
他緩緩收回視線,壓下眼底的情緒,他淡淡道:“武東街掌櫃七日前喜得一女,這是本官得到的消息。”
他如今掌管禦林軍,即便未曾在朝中明确任職,但自稱本官絕不爲過。
掌櫃面色倏然一白。
他像是顧不上疼似得‘砰’的一聲跪到地上。不要命的給顧淮之磕着頭:“大人,小的成親多哉,如今四十有七得老天垂簾,好不容易才有了個女兒。”
“小的一條賤命不值錢,要殺要剮,大人拿去就便是,隻求您放我閨女一條生路。”
“求大人!”
女兒怎麽了,那也是他的骨血。
他疼在心尖上,就應該護上一輩子。
顧淮之仿若未聞,神色不變,不等他多言,身後的禦林軍就冷着臉道:“庇佑天子,也不枉她人世間來一遭,速速交出孩子,若不然,誅!”
話音一落,顧淮之蹙了蹙眉。
一邊的長肅上前不由分說對着那插嘴說話的禦林軍就是一腿。
速度之快,不容對方躲避。
禦林軍毫無反抗之力,雙腿伏地,疼的說不出話來,身後的提着刀的那些禦林軍見此,個個劍拔弩張。
長肅卻是面無表情:“主子不曾發話,那容的了你多言。”
顧淮之擡了擡眼皮,嗓音淡淡,不以爲然:“你們是上頭撥給我的,是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爬到我頭上?”
長肅幾步逼近地上捂着小腹呻吟的男子。
禦林軍裏頭,幾個有真本事?一腳就能踹飛,倒真是弱不禁風。
他擡了擡手:“扔出去,别礙了主子的眼。”
顧淮之并未出聲阻攔,身後那些一身特質兵服的禦林軍們,面面相觑,可到底有會看臉色的站出來:“屬下遵命。”
待整間鋪子安靜了不少,顧淮之這才憐憫般的看向那個早就額間磕出血的中年男子。
“天子腳下,皇命不可違。”
他微微一笑:“你是自己交出來,還是我命人去搜?我身後的可都是些粗人,若是沒控制好力道讓令千金缺了胳膊少了腿,那就可惜了。”
掌櫃渾身一僵,他擡着通紅裹着仇恨的眸子,死死盯着顧淮之。
可又再清楚不過,這件事,避無可避。
顧淮之他開罪不起,宮裏那位,更是無法得罪。
逆者亡順者昌。
隻可惜他根本來不及帶着一家逃離臨安。
他身子晃了晃,失魂落魄,嗓音啞的可怕,隻是緊緊攥緊拳頭,吩咐邊上吓得雙腿發顫的小二:“去,将姑娘抱來。”
顧淮之神色淡淡,像是滿意他的識相,轉動着玉扳指的手一停,優雅從容的從袖口處取出一袋子銀票,數額之大,足夠對方一輩子的花銷,他随手扔在了櫃台。
“令千金救駕有功,這是皇上賞的。”
很快,長肅抱着哇哇啼哭的幼嬰出了鋪子,掌櫃追了出來,眼眶充血,他死死扳着鋪門,卻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一行人走遠。
“節哀。”周圍的路人面帶不忍,紛紛上前去勸。
“诶呦,真是慘啊。”
“今日不知明日事,這掌櫃喜得一女時,還擺了三日的流水席。”
就在這時,有人跌跌撞撞而來,對方長發披散,頭戴抹額,她一把拉住掌櫃:“女兒呢!”
“王任,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就這麽一個!”
說着她就去要追。
王任笑的蒼涼,眼淚往下流,攔住颠颠撞撞的妻子,隻是低低麻木出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妻子掩面隻哭:“你就是個懦夫!你怎麽可以讓她把彎彎帶走?她才多大,會沒命的。她就要死了。呸!什麽君?他哪裏是天子,他就是畜生!”
王任一把捂住她的嘴。
“别說了。”
她萬念俱灰,用盡了全部力道,把人甩開,隻是無聲哽咽:“王任,你讓我怎麽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