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仁帝怕是好不了了,卻不敢明說。
大殿内氣氛一日比一日沉重,濃郁的藥味完全蓋住了熏香的味道。
仁帝病重,整個皇宮的氣氛都不好。
這天夜晚,殷瑾宜把陸涯叫到了東宮。
“父皇瞧着像是不行了。”殷瑾宜長長歎氣。
這段時間除了要去侍疾,還要抽空處理公務,整個人都憔悴了,眼下烏青一片,唇周胡茬明顯。
“殿下要保重身體。”陸涯叮囑。
仁帝應當是好不了了,殷瑾宜若不保重身體,爲仁帝守靈,他根本堅持不住。
“我還好。”
父皇病了那麽久,他心中早已有了準備,隻是看着他一點點的老去,心中還是有些酸澀。
父皇一去,他就得登基,登基就意味着他不能逃避,他和陸涯之間該有個了結了。
他怕仁帝死,也怕面臨即将到來的一切。
殷瑾宜直視着陸涯,很想問她能不能放棄,他們二人共同治理大昭。
他不明白陸涯的執念。
“殿下,你在難過?”陸涯問。
殷瑾宜扯了扯嘴角,卻沒笑出來:“心情是不太好。”
陸涯不知如何安慰,她對仁帝沒有絲毫感情,甚至盼望他趕緊去死。
“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殷瑾宜道。
滿肚子的話說不出口,也不合時宜。
天氣越發暖和了,仁帝的身體更差了,一天中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昏睡,偶爾清醒過來,話都很難表述清楚,視力也不好了,很難分辨出人。
殷瑾宜守在旁邊,一邊批閱奏折。
有陸涯、程九澤和大臣們幫他,如今他能熟練批閱奏折了。
如今大昭國大小事宜,都是他在處理,對國家、對自己的身份,他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這天,安靜的大殿中,忽然響起仁帝略顯沙啞的聲音。
“太子,太子呢?”
殷瑾宜擱下筆,奔過去,撲在床邊,握住仁帝的手:“父皇,兒臣在。”
守在一旁的德妃也被驚動,擡眼看了過去:“陛下,您醒了。”
仁帝上下打量着殷瑾宜,像是不認識一樣:“小八啊,你怪朕嗎?”
殷瑾宜不知仁帝所問何事,自然無法回答,但還是回話:“兒臣不怪,父皇您醒了就好。”
“沒想到朕這麽多兒子,結果你最有出息,讓朕刮目相看了。”說到這裏,仁帝重重歎氣,“你從小就頑劣、無法無天,朕也沒教導過你,結果你自己變懂事了。”
“父皇……”
殷瑾宜接不上話,隻喃喃的喊了一聲。
“你怪不怪朕,都這樣了。朕知道你是好孩子,這段時間你也有心了,待你登基,要善待他們。”仁帝又看向德妃,“近來朕時常想起殷弈,他是朕第一個孩子,朕對他寄予厚望,可惜……”
“陛下,臣妾也時時想起他。”
她那麽優秀的皇兒,被人所害,她怎麽能不恨?怎麽能不怨?
德妃擦了擦眼角,心中明白,這應當是回光返照。
“其他人呢,都叫來,朕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