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卯時還未至,天際已然露出一絲曙光,整個海面也開始慢慢由黑轉藍。
張元芳舉起望遠鏡緩緩掃視了一下四周的戰船,不由長長的噓了口氣。
還好,船隊陣型還未散亂,也沒有什麽戰船掉隊。
晚上的時候雖然有月光,他卻隻能看見近處的戰船,就算有望遠鏡,距離遠了那也是一片模糊,他根本就看不見外圍的戰船。
所以,他整晚都在擔心,生怕外圍的戰船掉隊了,甚至跑錯了方向,開外海迷航了。
這率船隊在夜間航行他還沒嘗試過。
不過,嘗試了這一次之後,他卻是有了很多的心得,因爲他整晚都在考慮夜航的問題。
現在看來,隻要開慢一點,晚上也不是不能在沒有任何障礙的海面上航行,哪怕在漆黑的夜裏也不是不可能的。
反正他們是用羅盤看方向,白天晚上都一樣,而晚上航行最大的問題就是确認船距,不要撞一起了。
這個問題其實也有辦法解決。
他正拿着羅盤站那裏沉思呢,在下面船艙裏休息的人已然紛紛起床了。
泰昌是已經習慣了早起,不到卯時他便會醒來。
皇上都起來了,袁可立和鄭芝龍等人自然不敢再睡了,所以一聽到皇上那邊有動靜他們便爬起來匆匆洗漱了一番,随即便跟着泰昌上了頂層甲闆。
他們是睡了一個好覺,就是辛苦張元芳了。
泰昌看到張元芳略帶灰黑的眼圈,不由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關切道:“元芳,你都熬了一晚上了,累壞了吧,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沒想到,張元芳卻是滿臉興奮道:“皇上,末将沒事,末将想了一晚上,倒是想到了一個夜航的好辦法,今後,晚上隻要沒什麽風浪,哪怕沒有一點月光,我們也能在海上航行!”
晚上沒有一點月光也能在海上航行?
這對水師來說可是個不小的進步。
因爲晚上就算船速再慢也能趕幾百裏的海路啊,有時候一場戰鬥的勝負就靠這幾百裏了。
泰昌聞言,不由饒有興緻的問道:“噢,什麽好辦法?”
這個時候就連鄭芝龍都來興緻了。
因爲他也沒試過在晚上航行。
要知道,帆船都是靠風來催動的,而海上起風的時候其實并不安全,因爲強風随時可能演變成海上風暴啊!
這或許就是以前的船隊經常遭遇海上風暴的原因。
沒辦法,沒風帆船就開不動,而這年頭又沒什麽衛星雲圖,海上的風吹起來之後也沒法判斷其會不會演變成海上風暴。
所以,純帆船組成的遠洋船隊遭遇海上風暴的幾率很大!
這種情況下,自然沒多少人敢駕駛帆船在晚上行駛。
開玩笑呢,白天如果遇到海上風暴可能還能想點辦法,找地方躲避一下,晚上,整個海面烏漆嘛黑的,往哪裏躲?
當然,蒸汽機驅動的輪船就不一樣了,因爲輪船根本就不需要風來帶動,而且,海面上越是風平浪靜越是适合輪船航行。
這種情況下,輪船遭遇海上風暴的幾率就小很多了。
至于晚上航行,這年頭真沒幾個人試過。
泰昌也是看晚上有月光,才冒險一試的,因爲他不試試,許心素很有可能就收到消息跑路了!
沒想到,這一試還讓張元芳試出晚上航行的經驗來了。
那麽,漆黑的夜裏怎麽在海面上航行呢?
張元芳興奮的道:“末将也是在昨晚偶爾看到有些狼牙戰船上亮起了火光才想到的,皇上,您是不知道啊,那火光在晚上多麽明顯,我們隻要在每艘船上挂一個風燈,所有船就知道彼此之間的距離了,這樣一來,隻要按相同的速度慢點開,基本上是不可能撞一起的,甚至,陣型都不會亂。”
好辦法啊!
泰昌連連點頭道:“嗯,這辦法不錯,可以試試。”
袁可立聞言,也是靈機一動,他立馬補充道:“皇上,我們還可以給旗艦配上很多風燈作爲傳訊之用啊,如果能按旗語的方式把燈語約定好,我們甚至能在漆黑的夜裏排好陣型去偷襲停在海面上的敵艦!”
這想法是真不錯,甚至大明水師還因此發展出了夜戰之法。
衆人是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語熱切的讨論起來,船隊也在緩緩加速,直奔南澳島而去。
其實晉江外海距離南澳島也就五百餘裏,他們如果全速航行,也就是五個多時辰的時間。
不過,這大晚上的他們自然不敢全速航行,船隊用的都是半速。
所以,航行了一晚上,他們距離南澳島還有百餘裏呢。
這時候天際的朝霞都已經紅透半邊天了,海面上的戰船都已經清晰可見,他們自然就能全速行駛了。
辰時方至,太陽才剛剛升起來,他們便已經趕到南澳島碼頭了。
俞咨臯着實沒想到,皇上會在這個時候率水師船隊趕過來。
還好,他還是相當勤勉的,每天早上卯時,他都會準時在總兵府衙門大堂點卯,所以,這會兒福建水師的将校都已經起來了。
他聽聞皇上率船隊來了,連忙帶着手下将校跑碼頭上列隊恭迎了一番。
泰昌并沒有立馬發作,鄭芝龍也沒有跟着他下船,他不動聲色的帶着一衆将校來到總兵府大堂,直接往主位上一座,然後便假裝在那裏皺眉沉思起來。
他其實是在等外面安排好一切。
不一會兒,曹化淳便帶着一隊武閹疾步走進來拱手道:“皇上,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很好!
泰昌緩緩轉過頭來,盯着俞咨臯身後的許心素道:“許将軍,你不錯啊,不但混到了水師參将,還當上了荷蘭人的代理人,而且,還能指揮所以海盜,暗地裏把朕耍得團團轉,你,厲害啊!”
俞咨臯聞言,不由滿臉震驚的轉過頭來看着許心素。
他一看許心素的表情就明白了,這家夥真是内奸!
因爲這家夥都吓得面無血色渾身發顫了。
太可怕了,他竟然還把人家當左膀右臂!
他吓得就如同躲避毒蛇一般,下意識朝旁邊一縮。
許心素這會兒都已經吓懵了。
皇上竟然知道他的身份了,這下完了啊!
這大堂裏面全是水師将校啊,他怎麽跑?
他并不是憑武功當上水師參将的,他就是一個奸商而已,這裏面的水師将校他一個都幹不過啊!
當然,動手抓人這種事還輪不到水師将校。
泰昌緊接着便冷哼道:“拿下!”
曹化淳立馬毫不猶豫的帶着人撲上去,三兩下就把許心素綁了個結結實實。
泰昌威嚴的掃視了一圈,随即又朗聲下令道:“袁可立、俞咨臯,去帶上鄭芝龍,把許心素手下的海盜全抓起來!”
袁可立是毫不猶豫的拱手道了聲“遵旨”,随即便大步往外走去。
俞咨臯卻是愣了一下,這才匆匆道了聲“遵旨”,随即疾步跟了上去。
他着實沒想到皇上竟然會這麽輕易放過他。
要知道,他可是把許心素當左膀右臂時刻帶在身邊啊!
這時候狼牙戰船和車輪舸組成的船隊已經把整個港口都封鎖了,許心素的手下自然是沒法跑了。
俞咨臯是震驚莫名,急切的想要證明自己沒有跟許心素同流合污。
所以,他剛一走出大堂,便毫不猶豫的招來了自己的親信,命他們在岸上四處抓捕許心素的手下。
而他則跟着袁可立來到碼頭上,帶上早已等候多時的鄭芝龍,直接上了自己的旗艦,随即發出旗語,命手下快船對許心素手下的戰船發起了圍攻。
這會兒許心素手下的海盜還蒙在鼓裏呢,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許心素已經暴露了。
而且他們人并不是很多,也沒有多少戰船,所以俞咨臯收拾這些人還是很輕松的。
泰昌這邊是盯着許心素看了好一陣,這才冷冷的道:“押下去,嚴刑拷打,看他跟沿海那些勢力有勾連!”
這下,隐藏在福建水師的内奸總算是除掉了,他再也不會被荷蘭人和其他海盜牽着鼻子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