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蘇州真是個好地方,河流密布,舟橋縱橫,風景秀麗,氣候宜人,尤其是城外那一座座園林,在山水間若隐若現,看上去簡直就像一幅充滿詩情畫意的畫卷一般。
泰昌一行人這會兒就在蘇州城外的山水之間緩緩前行,整個隊伍足有載人和載貨的馬車十餘輛,所有人不是坐在車上就是騎在馬上,看上去倒是惬意的很。
這個時候,吳婉兒尤其興奮,因爲她這還是第一次離開黃山出來玩呢,而且,她的二叔,他的夫君都在身邊,讓她心裏相當的踏實,并沒有那種背井離鄉的孤獨和惶恐。
當然,先前她還在銅陵呆了幾天,不過,銅陵雖然離徽州府已然兩三百裏,那裏卻依舊屬于黃山餘脈,到處山脈縱橫,與徽州府的風景并沒有什麽不同,蘇州這邊就不一樣了,到處都是小橋流水人家和垂柳稻田繁花,簡直太美了。
這一路她簡直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歡聲笑語不斷,開心的就如同一隻歡快的百靈鳥一般,就連泰昌都被他感染的笑容滿面,完全抛卻了那做皇帝時需要時刻注意保持的威嚴。
可惜,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他們才剛下船坐上馬車不到半個時辰,還沒進入蘇州城呢,前面突然傳來一陣粗暴的呵斥聲和陣陣哀求聲。
吳婉兒頓時歡快不起來了,任誰聽到這嘈雜的聲音都會皺眉不已。
是誰在這裏叫,嚎喪呢?
泰昌不由惱怒的伸出頭來,往車隊前方看去。
好家夥,前面不知道堵了多少馬車、平闆車、獨輪車和各種車,密密麻麻的,整個官道都被堵住了。
他忍不住對一旁馬上的駱養性問道:“前面怎麽回事?”
駱養性連忙回道:“前面好像是巡檢司設置的關卡。”
巡檢司設置的關卡?
這次他外出巡視遇到的巡檢司關卡并不少,不過,還沒有哪個巡檢司關卡搞得官道都堵住了。
巡檢司就是地方州縣爲盤查過往行人設置的派出機構,一般州縣外圍的道路隘口處都會有巡檢司設置的關卡,其目的就是爲了稽查行人有無路引,有沒有奸細逃犯混在人群裏,有沒有人販賣私鹽私茶的等。
明朝這會兒出遠門可不容易,不管你是出去經商還是走親戚什麽的,都得先去州縣衙門辦理路引,将你出行的目的和出行的路線說的明明白白,如果沒有路引或者路引不對在外面被逮住了,輕則罰錢然後押送回原籍,重則逮着你服勞役,累死你!
當然,路引是對老百姓來說的,特權階層出門并不需要路引。
比如,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朝堂官員,公侯勳貴,各地方的在職官員,錦衣衛,東廠番子等等。
泰昌這一行五十多人幾乎個個都是特權階層,随便一個出面都能讓地方巡檢司畏懼三分,他們自然不會被巡檢司給攔住盤查。
不過,這次例外。
他們擠在官道上蝸牛般挪動了将近半個時辰,好不容易擠到了巡檢司關卡的跟前,當一個錦衣衛上前亮出自己腰牌的時候,那巡檢司的小吏皮笑肉不笑的搓着手指道:“哎呦,還是個錦衣衛啊,錦衣衛也得講規矩是吧?”
這動作,是管我要錢?
那錦衣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開什麽玩笑,管老子要過路費,你活的不耐煩了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把臉一闆,冷冷的道:“什麽規矩?什麽亂七八糟的?趕緊的讓開,爺忙着呢,沒空跟你講規矩。”
沒想到,那巡檢司的小吏竟然也把臉一闆,罵咧咧的道:“怎麽?錦衣衛了不起啊?錦衣衛就可以帶隊販賣私鹽啊?”
哎呀,膽子真肥啊,一個從九品的芝麻官竟然敢罵錦衣衛!
那錦衣衛被罵的,隻想抽刀把這家夥給剁了。
踏馬的,不知道我們錦衣衛是管殺不管埋的嗎?
不過,他并沒有真拔刀,因爲皇上就在後面的馬車上呢,他哪敢随便跟人拔刀相向,而且,他一個人還不一定幹得過這一幫人。
因爲這幫人裏面不但有鄉勇弓兵還有手握刀盾和長槍的屯衛,加起來最少有上百人,他就算身手再厲害也扛不住這麽多人一起上啊!
他想了想還是忍住怒火,面紅耳赤的退回駱養性身後。
這事,他不能做主,隻能由指揮佥事大人來定奪。
駱養性這會兒也有點懵了,他着實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巡檢竟然敢攔着錦衣衛不讓過。
如果他亮出身份,這巡檢估計會吓出尿來,他可是錦衣衛指揮佥事,掌管北鎮撫司诏獄的。
問題,他這身份不能亮啊!
無奈之下,他隻能打馬來到泰昌乘坐的馬車旁邊,拱手道:“公子,他們不讓我們過去,怎麽辦?”
前面的情形泰昌自然看見了。
這事情不對勁啊!
巡檢司是地方州縣設置的巡查機構,征召的都是鄉勇,這幫人裏面爲什麽會有這麽多屯衛?
更爲離譜的是,這幫人竟然連錦衣衛都不怕!
這也太不正常了。
難道這幫人是沖着他來的?
不可能啊!
他雖然隻帶了五十來個錦衣衛,但個個都是高手,前面一看就是堆雜牌兵,隻需二三十個錦衣衛上去,三兩下就幹翻了。
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凡事小心爲上。
他想了想,還是擡手招過張之極,鄭重的叮囑道:“你帶二十個人上去看看,看這些屯衛是怎麽回事,小心點啊,如果他們動手,格殺勿論。”
張之極聞言,當即擡手招過二十個錦衣衛,打馬上前,對着那幫屯衛喝道:“屯衛誰負責,出來回話。”
這麽嚣張,看樣子有點來頭。
屯衛裏面一個百戶走上前來,懶洋洋的道:“兄弟,我知道你是錦衣衛,但是錦衣衛也不能壞了規矩是吧?”
什麽亂七八糟的規矩,你這的規矩還能大過王法嗎?
張之極也懶得跟他啰嗦,直接就冷冷的問道:“哪個衛所的,有兵部調令嗎?”
關你屁事啊,咋咋呼呼的,吓唬誰呢!
那百戶也是把臉一闆,冷冷的道:“蘇州府地界你問我哪個衛所的,不懂裝懂是吧?老子就是蘇州衛的百戶,怎麽滴,你咬我啊!”
怎麽滴?
你這百戶沒了,搞不好,你命也可能沒了!
張之極都有點來火了,他忍不住惱怒道:“問你有沒有兵部調令呢,别跟我扯這些亂七八糟的。”
那百戶也來火了,什麽玩意兒,真當錦衣衛了不起啊!
他直接罵咧咧的道:“你不要以爲披張錦衣衛的皮就能胡作非爲,錦衣衛就沒人管了嗎?你哪個山嘎達冒出來的土鼈,不知道這裏是誰的地盤嗎?”
錦衣衛的确不是個個都能胡作非爲,準确的說,真正有權胡作非爲的也就北鎮撫司的錦衣衛缇騎和有皇命在身,負責偵辦欽定案件的禁衛。
其他諸如被派到各藩王府但護衛的,因爲各種原因留在地方上的,甚至包括皇宮值守的校尉和大漢将軍,那都不能胡作非爲。
問題,錦衣衛不能胡作非爲,地方屯衛就能胡作非爲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