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無常,人也很少有一帆風順的。
泰昌正憧憬着盡快造出新式火槍和火炮來橫掃天下呢,西北卻傳來一個極壞的消息。
今年關中和陝北的旱情特别嚴重,農田幾乎顆粒無收,很多老百姓都淪爲流民開始向鄖陽撫治轄下的關中和南陽等地遷徙了。
唉,小冰河天災大明終究是躲不過去啊!
這場連綿上百年的自然災害簡直就是大明的夢魇,自弘治年間大明北疆的氣溫就開始緩慢下降了,到了萬曆中期氣溫下降的幅度更是陡然加劇,寒冷的空氣逐步把雨水推向南方,直接導緻北方旱災不斷,南方洪災不斷。
到泰昌元年,西北的旱災其實已經持續幾十年了,隻是有時候旱災特别嚴重,有時候比較輕而已。
曆史上的天啓朝和崇祯朝更不得了,那時候大明西北可以說是十年九旱,而且旱災影響的區域越來越廣,越來越廣,先陝西,後山西,再到河南,整個西北三省上千萬老百姓因此失去食物來源,被迫淪爲流民。
可以說,這場天災就是大明王朝滅亡的直接原因,要不然,大明傾國之力還能幹不過總人口不到百萬的建奴?
問題就是小冰河天災消耗了大明太多的人力和物力,大明王朝根本就沒辦法全力去對付建奴啊!
流民餓極了那可是會造反的,這個問題如果不解決,大明必亡!
泰昌看着鄖陽撫治遞上來的奏折,頓時眉頭緊皺。
這個問題怎麽解決呢?
他坐在那裏皺眉沉思了一陣,還真想到了。
紅薯和土豆!
曆史上,小冰河天災其實延續到清朝還沒有結束,但是靠這兩樣東西清朝的人口卻實現了爆炸式增長,可見這兩樣東西威力之大。
傳聞紅薯和土豆都是從南洋呂宋引進的,一開始隻是在東南沿海的福建有人載種,經過了幾十年的時間才慢慢傳到内陸和北方。
這會兒這東西也不知道傳到哪裏了,讓其慢慢傳播肯定是不行的,必須找到優質的種苗大力推廣,這樣應該就能解決糧食危機了。
不過,遠水還解不了近火,紅薯和土豆在整個大明推廣開來最少也需要幾年時間,現在的幾十萬流民如果不管可不行,流民餓極了那是真會造反的。
這種事情可不是明末才出現的,自弘治年間開始,流民造反這種事情從便時有發生,鄖陽撫治就是爲了專門應對西北流民造反而設置的。
鄖陽撫治全稱撫治鄖陽等處地方兼提督軍務,其撫治的地方足有五道八府九州,地域之大,超過了大明任何一個行省,而西北發生大型自然災害的時候,流民就喜歡往這些地方竄,傳聞旱災最嚴重的幾次都有上百萬流民湧入鄖陽撫治地方,其中最多的一次甚至多達兩百多萬。
泰昌專門去翻閱過鄖陽撫治自設立以來的各種記載,自弘治年間開始光是流民造反的記錄就多達十餘次,隻是規模都不是很大,基本上是剛一起事便被鄖陽撫治調集大軍平定了。
這個時候如果西北流民再起事,能不能平定就不好說了,因爲大明這會兒根本就沒有什麽大軍可以調集啊!
看樣子隻有命駱養性将從福王府裏抄出來的糧食送到鄖陽去應急了。
唉,這剛有點錢,立馬就不夠花了。
泰昌看着駱養性前兩天令人八百裏加急送過來的清單,心中不由一陣哀歎。
這次抄沒福王府所得并沒有他想象中的多,白銀也就三百多萬兩而已,糧食也隻有一百多萬石。
福王原本不應該這麽“窮”的,奈何這家夥腦子有問題啊,花起錢來簡直吓死個人。
清單裏面光是珍寶古玩字畫就有幾十車,良田更是多達三百多萬畝,還有房屋商鋪的地契多達幾千處!
要知道,這會兒的良田每畝都在二十兩往上,好一點的都超過二十五兩了,而福王就藩的時候萬曆才給他封了兩萬頃良田,也就是兩百萬畝,而多出來的一百多萬畝都是福王就藩之後自己兼并而來。
就算他通過各種手段強買強賣,全都以半價兼并這一百多萬畝良田,那也是一千多萬兩銀子啊!
還有珍寶古玩字畫,幾十車價值最少在五百萬兩以上。
還有房屋商鋪加上裏面的貨物價值最少也是幾百萬兩啊!
問題,這些銀子一旦花出去,要收回來就難了。
這年頭誰有這麽多錢?
其他藩王把能拿出來的銀子全湊一起估計都湊不出這麽多錢來!
泰昌着實頭疼不已,原本他是準備用這些錢糧來解決建奴問題的,這下好了,光赈災就不知道要花去多少銀子。
一百萬石也就夠幾十萬流民吃幾個月而已,三百餘萬兩銀子也隻夠遼東十餘萬大軍一年的糧饷,熊廷弼可是說了,要想收拾建奴,沒二十萬大軍想都不用想,要知道薩爾浒大戰的時候大明就集結了将近二十萬大軍,結果還是輸了!
唉,錢啊,上哪兒找錢去啊!
泰昌無奈之下隻能命人拿來國庫和内庫的賬本,看看能不能增加點收入來源。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着實把他給吓了一大跳。
大明朝廷和皇室的收入原本是很多的。
比如田賦和勞役,這是大明國庫收入的主要來源,一條鞭法實施以後光是這兩項稅賦一年就有四百萬兩左右,足以支付所有官員的俸祿了。
又比如鹽課、鐵課、茶課等課稅,一年也有三百餘萬兩,足以支撐十餘萬邊軍的糧饷。
還有各處皇莊,各處礦山,江西官窯,江南織造,對外貿易等等,這些都可以算是皇室收入,以前一年随随便便就能收入兩百餘萬兩。
但是,現在,鹽課、鐵課和茶課等課稅少了一大半,一年就能收入一百多萬兩,連遼東的邊軍都養不活,各處皇莊,各處礦山,江西官窯,江南織造等等皇家私産年收入加起來竟然不到三十萬兩,内庫都快空了!
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泰昌看着眼前堆積如山的賬本,眼中漸漸露出一絲瘋狂之色。
他決定,親自去江南看看,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朝廷的鹽場、各種大型開采的礦山,還有茶葉、瓷器的轉運交易等等,幾乎都集中在江南,隻要他親自去看看,肯定能找出原因來。
他很清楚,這些銀子不是被朝堂官員吞了就是被宮裏的太監吞了,甚至,這些人很有可能已經聯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專門侵吞朝廷稅賦和皇室收入!
所以,這事必須他自己去,如果他讓朝堂官員又或者宮裏的太監去查,估計什麽都查不出來。
不管怎麽樣,他都必須盡快去趟江南,就算不爲了銀子,光爲了紅薯和土豆的種苗,也得去一趟。
還有,從福王府裏抄來的珍寶古玩字畫,放京城賣肯定是賣不掉的,京城裏的官員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買這些東西,買了不是擺明了告訴他自己是個大貪官嗎!
如果帶到江南去賣就不一樣了,江南可是富得流油,隻要能找個大商販做代理,價值幾百萬兩的珍寶古玩字畫估計幾個月就能變成現銀。
想到這裏,泰昌忍不住對着門口朗聲道:“傳徐光啓、畢懋康。”
徐光啓是南直隸松江華亭人和畢懋康是南直隸徽州歙縣人,這兩人可以說是妥妥的地頭蛇,他準備先找兩人了解一下江南的情況,再決定以什麽樣的方式下江南探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