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早朝泰昌的表現多少有點讓人莫名其妙,他做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讓人念了兩份供詞,又逮着内閣首輔方從哲怒斥了一頓,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竟然就這麽怒氣沖沖的走了!
這又是什麽意思呢?
其實,他這是聲東擊西之計。
他知道這些道貌岸然的文臣不好對付,如果貿貿然翻臉動手,很有可能會落得跟先帝萬曆一樣,根本幹不過,最後氣得神經病發作,連朝政都管不了了。
先帝萬曆的教訓就在眼前,他自然不會跟群臣硬鋼,他隻要動動嘴皮子,将火燒到齊楚浙黨身上,東林黨自然會乘勢掀起黨争,将齊楚浙黨拉下馬。
這樣一來,齊楚浙黨就無暇顧及鄭貴妃和福王了,他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報複這對母子了。
果不其然,他才剛剛回到禦書房,屁股還沒坐熱呢,彈劾内閣首輔方從哲的奏折便呈上來了。
東林在朝的幾個官員楊鏈、左光鬥、高攀龍等聯名奏報,列出了方從哲的十大罪狀。
其一,獨任宰輔七年,任人唯親,迫害賢良,禍國殃民。
其二,驕橫愚鈍,欺君罔上,處理先帝後事之時還心不在焉,屢屢出現失誤。
其三,無法無天,随心所欲,擅自篡改诏書和聖旨。
其四,處理廷擊案時與後宮狼狽爲奸,庇護奸黨。
其五,縱容其子行兇殺人,目無王法。
其六,力主楊鎬經略遼東,以緻邊軍精銳全軍覆滅。
其七,丢城失地,喪權辱國,以緻建奴侵占遼東土地。
其八,收取賄賂,縱容李選侍淩辱聖母,緻使聖母飲恨而死。
其九,縱容齊楚浙黨收取苛捐雜稅,以緻民不聊生。
其十,聯合鄭貴妃和西李意圖謀害皇上,謀朝篡位。
這家夥,真該死啊!
泰昌原本也就想讓東林黨和齊楚浙黨狗咬狗,坐收漁翁之利的,不曾想,這方從哲表面上一副聖人君子的模樣,背地裏卻如此無法無天!
這次東林黨肯定沒有胡說八道,因爲十條罪狀裏面有大半他都知道。
方從哲,就這,你還有臉在朝堂上待下去嗎?
他隻是稍微考慮了一下,便果斷道:“傳魏忠賢。”
很快,魏忠賢便屁颠屁颠的來了。
這家夥這個得意啊,一天之間,他便鹹魚翻身,直上九霄了。
現在,不但皇上寵信他,就連太子和信王都把他當最貼心的人,他簡直就是泰昌朝第一寵臣啊!
不過,他并沒有恃寵而驕,因爲這會兒他還沒有權傾朝野,他還得哄着皇上才行。
君臣一番見禮之後,他便裝出一副恭敬的樣子,小心的問道:“皇上,有什麽需要奴婢效勞的嗎?”
泰昌本想把奏折直接交這家夥手裏的,不過,這家夥不識字啊!
無奈之下,他隻能耐心的将奏折念了一遍,然後再将奏折交到魏忠賢的手中。
魏忠賢接過奏折,疑惑道:“皇上,您的意思.。”
說着,他又做出了他那招牌動作,右手狠狠往下一切。
殺殺殺,你就知道殺!
泰昌不由翻白眼道:“有的人不能亂殺,殺了沒法收場你知道嗎?你拿着這奏折給方從哲看一下就行了,他知道怎麽做的。”
這會兒真不能随随便便把方從哲殺了,因爲各地巡撫基本都是齊楚浙黨的人,就比如熊廷弼就是楚黨大佬,就連東林黨掌權的時候都要想辦法哄着,如果胡亂一頓殺,把人逼急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這些家夥連下藥謀害的事情都幹的出來,什麽“清君側”,“兵谏”什麽的,他們估計也幹的出來。
所以,這種事不能硬鋼,隻能利用文臣去收拾文臣,希望方從哲能識趣吧,如果這家夥不識趣,那就隻能讓東林再添把火了。
他的策略就是用東林收拾齊楚浙黨,再用魏忠賢收拾東林黨,等這些人鬥的差不多了再一舉幹掉“罪大惡極”的魏忠賢,這樣他就能輕而易舉掌控朝堂大權了。
總之,這事不用急,當務之急還是先搞點錢再說。
這會兒齊楚浙黨已經被東林咬上了,應該是沒空管福王了,是時候動手了。
魏忠賢拿着奏折走了以後,他又命人将駱養性招到了禦書房中。
收拾福王的聖旨他已經準備好了,按律來說,親王就算是謀反也不能直接殺了,隻能把人家抓去鳳陽守陵,所以他的聖旨裏面也隻是命錦衣衛将福王一家押去鳳陽看守而已。
當然,他的主要目标并不是福王一家子人,而是福王府的财富,這個就不能寫聖旨裏面了。
駱養性還不知道皇上讓他去幹什麽勾當呢,他恭敬的行了番君臣之禮後,皇上竟然直接給他來了一句:“抄家你會嗎?”
呃,這個,怎麽說呢?
抄家還需要什麽本事嗎?
他下意識點頭道:“這個微臣會。”
看樣子這小子還不怎麽會。
泰昌聞言,不由猶豫了。
問題,不派駱養性去又派誰去呢,駱思恭和魏忠賢都走不開啊。
他想了想,還是拿起聖旨塞駱養性手裏,慎重道:“記住,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福王府裏所有的金銀财寶給朕抄回來。”
啊?
抄福王的家!
駱養性聞言,不由愣住了,福王可是皇上的親弟弟!
這小子,還需要好好培養一番啊。
泰昌見狀,隻能鼓勵道:“放心,福王已經被朕貶爲庶民了,你派人把福王一家子押去鳳陽守陵就行了,這次你的主要任務就是抄家。”
好吧,都被貶爲庶民了還怕個屁啊!
駱養性咬牙點頭道:“微臣明白。”
說完,他便帶着聖旨趕回北鎮撫司,點了數百缇騎,打馬直奔洛陽而去。
洛陽離京城足有一千多裏,這一來一去最少也要半個月時間,接下來就隻能等了。
當然,泰昌也沒幹等着,齊楚浙黨和東林的黨争他雖然不需直接參與,偏架還是要拉一拉的,要不然以東林現在的實力要拿下齊楚浙黨恐怕沒那麽容易。
還好,方從哲并沒有不識趣。
他看了奏折之後便明白了,皇上是鐵了心要偏幫東林收拾他們了,他如果不識趣罷官削籍估計都是輕的了,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東林這幫瘋子,一旦咬上了那可是甩都甩不掉。
沒辦法,爲了保住小命,他隻能主動提出辭呈。
泰昌也沒有挽留,當即便提名東林大佬葉向高接任内閣首輔。
緊接着,東林黨又向都察院左都禦史李鋕和吏部尚書周嘉谟發起了新一輪的彈劾。
這兩人倒是沒有什麽大錯,不過這年頭當官的總免不了人情世故,東林黨硬是要雞蛋裏挑骨頭,還是能挑出幾根來的,再加上泰昌在一邊拉偏架,這兩人最終也被拱了下去,換上了東林的高攀龍和趙南星。
至此,黨争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來隻要等到京察大計,東林黨便能輕易将朝中的齊楚浙黨清理幹淨了,因爲隻要京察大計不合格,就必須卷起鋪蓋滾蛋。
這是黨争最常用的手段,不管是齊楚浙黨還是東林黨,一般都是先掌控内閣、都察院和吏部,然後再利用京察大計排除異己。
因爲内閣和吏部本來就能決定普通官員的任免,五品以上的大臣則逃不過京察大計,而京察和大計正是内閣、都察院和吏部聯合主持的。
所以,隻要掌控了内閣、都察院和吏部便能排除異己提拔朋黨了,就連給人挑毛病不斷上奏彈劾都省了。
泰昌隻要幫到這裏基本上就差不多了,東林那也是黨争老手,這一套還是玩得很溜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