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寂連特調局都沒去過幾次，自然不可能認識特調局裏的所有人。
他不關心被串在樹上那一男一女的身份，也暫時沒有過問他們是因何而死的想法，如果僅僅隻是看到了這一幕，他或許會馬上離開，找機會把事情告訴喬雅就好。
光是被莫名其妙拉過來就已經很不對勁了，自己還有很多事沒有處理，實在沒有爲不相幹的事冒險的必要。
聽了兩人的話，古寂的表情漸漸冷了下來，對面的這兩個家夥居然對自己起了殺心。
換做以前的他或許還不會那麽在意，但經曆了昨晚的事之後，他的心态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你殺我那我就殺你。
冷從白門後探出手臂，手心的眼球不停轉動，既是在觀察外界的情況，同時也在關注黑門的動靜。
然而黑門始終沒有動靜。
“你們爲什麽要殺掉那兩個人，地上的孩子又是怎麽回事？”古寂問道。
“不該問的别問。”
寸頭男子看了地上的女孩在一眼，冷着臉警告道：“看樣子你是新海區特調局的人吧？我們的确不是新海區的人，而是來自别的城區。”
停頓片刻，他語氣稍緩，繼續說道：“要不這樣好了，我們馬上帶着人離開，不過今天的事你就當沒看見，你看怎麽樣？”
“你們剛剛不是還想殺我嗎？”古寂覺得很可笑。
“雖然不是一個城區的，但大家都是特調局的人，好歹都是同事嘛，剛剛我倆是以爲你和這些家夥是同夥，所以才……”
寸頭男子露出歉意的神色，口中的卻理由卻敷衍至極，而且很明顯，他并沒有像古寂解釋死者身份的想法。
不過古寂也不在意。
“麻煩了啊，這家夥居然不知道從哪拉了個特調局的人過來，看這家夥有恃無恐的樣子，他恐怕還可能是個異化者，不好處理……”
寸頭男子心中暗忖，雖說自己做的事并不是見不得光，但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還是盡量少些人知道才好。
但他不想惹出多餘的麻煩，更沒有對付古寂的把握，所以才決定退讓一步。
古寂面色平靜，像是聽不到他的解釋：“你們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爲什麽要殺死這些人？”
寸頭男子有些遲疑，正猶豫着要不要說出去，就聽身旁的同伴冷哼一聲，獰笑道：“叫你不要問那麽多，信不信我真把你殺了……”
寸頭男子心中一沉，暗罵這蠢貨隻怕是藥吃多了，想開口解釋，卻猛然心有所感，呆若木雞地看向身側。
隻見自己上一秒還在放狠話的的同伴已然成了屍體，脖子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血痕，血流如注，臉上的獰笑都還來不及消去，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什麽時候……”
他心中警鈴大作，頭皮發麻，本能般地躲過一擊，可即便如此，他的手臂還是被看不到的武器劃出了一道傷口，深可見骨。
寸頭男子忍住疼痛，和古寂拉開了一段距離，勃然大怒道：“你他媽居然敢對我們出手，知道被發現會是什麽下場嗎！”
“什麽下場？”
對方語氣淡漠，想起異化者都是些瘋子，他又連忙換了語氣，哀求道：“别殺我，一旦被發現，你會惹出一堆麻煩的！”
“你死了就不會被發現了。”
平靜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男子根本來不及回頭，就覺得胸口一疼，眼前發黑。
下意識地低頭，他隻看到了湧血的胸口，腦海中湧出了人生中最後一個念頭。
“果然，哪怕一直服用C級藥物，我們和異化者之間的差距還是無法抹除……”
見那礙眼的兩人都變成了屍體，古寂摘下了染血的手套，用幹淨的袋子裝好，然後放進了兜裏。
自己一個醫生，這雙手人還沒救幾個個，反而已經殺了好幾個人了，爲了避免每次都要洗手，他甚至還特意戴上了手套。
想想都還挺好笑的。
“這兩個家夥的速度和力量都遠超常人，但卻一直沒有發動能力，是異化者嗎……”
他喃喃自語，回過神才發覺自己殺人後的反應一直都太過平靜了。
想殺我那我就殺你好了，沒什麽可說的。
他四處搜尋了一番，覺得現場應該沒有留下自己的什麽痕迹，看了地上的女孩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在場的人明顯都有問題，他可不想繼續摻合進去，哪怕對方是個孩子，他也沒有救助的想法。
冷突然說道：“如果我是你，就會在背對别人之前先看看對方到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古寂一愣，扭頭才發現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了起來。
女孩左顧右盼，顯然已經看到了身後那兩具死相凄慘的屍體，但她不哭不鬧，視線落在古寂身上，就這麽安靜的看着他。
古寂與其沉默相對，半晌才問道：“是你把我拉過來的？”
他突然想到了那隻拉自己跨越空間的手，思來想去覺得也隻有這個可能。
女孩沒有說話，站起來拍着身上的泥土，卻怎麽都拍不幹淨。
因爲她身上的衣服本就髒而陳舊。
古寂擡頭看了看兩具屍體，發覺他們的衣服也很是陳舊，像是穿了很久的樣子，心中一時閃現出很多猜測。
“我不想對孩子動手。”他看着女孩說道，“所以你自己離開吧，無論你是什麽。”
女孩偏着腦袋看着他，像是聽不懂。
古寂有些頭疼，他不知道留下這個女孩是好是壞，但要他毫無理由地對一個孩子出手，他還做不到。
想了想，他隻能選擇轉身離去，可還沒走兩步，卻發現女孩跟了上來。
“不要跟着我。”
他又走了又走了幾步，女孩依舊還在跟着。
“叫你不要跟着我！”古寂做出一個兇狠的表情。
可女孩非但不怕，反而還小跑了兩步，拉住了他的衣角，擡頭看着他。
“你會害了我的。”古寂歎息一聲。
自己可是殺了其它城區特調局的人，這種事可不能暴露，而這女孩擺明着就是一個證據。
聽了他的話，女孩趕緊搖搖頭。
古寂一愣，心說這家夥聽得懂我說話呀，随即問道：“還有其他人知道你嗎？”
女孩搖搖頭。
果然，她聽得懂……
古寂還是遲疑，卻聽見冷說道：“帶她回去。”
說完就沒了聲，也不知道給個解釋。
古寂心中歎息，冷這家夥想法很多，但暫時還不至于害自己。
“你不要騙我，不然有人抓你我就把你交出去。”他對女孩惡狠狠的說道。
女孩小雞啄米般的點了點頭。
古寂在原地站了很久，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你可以跟我回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那麽輕易接納這家夥，分明她來曆不明，甚至可能會給家裏帶來麻煩。
但就是莫名出現了這種強烈的想法。
遠處某棵樹木之後，一個長發男子推了推金絲眼鏡，神色古怪。
古寂搖搖頭，帶着女孩向市區走去，随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話一說完他便後悔了，因爲這家夥好像不會說話。
“可可。”
一個稚嫩的童聲在身後響起。
“我叫可可。”
……
古寂所在的地方離城區不算遠，他走了一陣，見身邊的女孩穿得單薄，不由停下了腳步。
雖說現在在升溫，但大清早還是挺冷的，一個小孩子居然穿那麽少，是因爲被人追殺的緣故嗎……
他搖着頭把外套脫了下來，然後在可可茫然的目光中套在了她的身上。
“啧啧啧。”冷發出了意味不明的感慨聲。
衣服對女孩來說很大，下端幾乎要拖到地上，袖子很長，将手臂完全遮住，多餘部分耷拉在兩邊，再配上女孩呆呆的眼神，看起來有些滑稽。
古寂幫她把袖子往上拉了拉，歎了口氣。
可可平靜的眸子中閃過些許疑惑，她似乎搞不明白爲什麽這個人剛剛殺人時那麽可怕，現在又是一副唉聲歎氣的樣子。
完全像是兩個人。
古寂趕時間去特調局，嫌可可走得太慢，也不嫌髒，索性把她抱了起來，說道：“我抱着你走快點。”
可可的身子明顯緊繃起來，但察覺到對方并無惡意之後，她漸漸放松了些，還往古寂懷裏縮了縮，一動不動。
乖巧得簡直不像話。
爲了避免麻煩，古寂選擇了從城牆翻進城區，也不知道是不是十九區附近本就沒什麽守備力量，一路上居然出奇的順利。
見四下無人，古寂加快了速度，很快就見到了寬廣的馬路，回到了市區。
看到高大的建築物，疾馳的車輛，以及說笑着來往的行人，可可的大眼睛不斷轉動，似乎很是新奇。
“應該在十八區和十九區之間……”
古寂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很快四處尋找，看到了一家服裝店。
“我給你買一些衣服，等下你不要亂跑，知道嗎？”
進店前，他耐心叮囑女孩，生怕這家夥會搞出什麽動靜來。
雖然可可看起來隻是個孩子，但肯定不是普通人，古寂有必要好好提醒她，免得鬧出幺蛾子。
見可可乖巧點頭，古寂這才勉強放下心來，走進了服裝店。
見到一個年輕男人抱着一個披着外套的小女孩進店，無論是店裏的服務人員，還是正在選衣服的顧客，都有了一瞬間的茫然，心中冒出一個想法。
這是哪來的難民？
沒辦法，古寂倒還好，但可可身上和和臉上都是泥土和污漬，和十九區的那些乞丐無異。
可以說，除了一雙眼睛澄澈之外，這個女孩渾身沒有一處是幹淨的。
“這家夥該不會是人販子吧？”有人偷偷議論道。
“也不是沒有可能，聽說最近的确有人丢孩子呢。”
“别瞎議論了，哪有人販子那麽招搖的？”
“……”
古寂對那些聲音充耳不聞，見懷中的女孩正眨着眼睛看着店裏的衣服，平靜的小臉上像是多了些生氣。
店員倒是沒有因爲古寂兩人的造型而冷落他們，熱情的迎了上來，禮貌詢問着古寂的需求。
“我要一套童裝，适合這個孩子穿的。”古寂想了想，繼續說道，“對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好看的女裝可以推薦嗎，适合年輕女孩的。”
特效局給的任務獎金已經下來了，他身上有些錢，正好可以順便給古筝買些衣服。
“當然，請跟我來。”
服務員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帶着古寂看了幾件衣服，古寂也不怎麽會挑，索性将幾件衣服統統包了起來。
服務員頓時笑開了花，這些衣服都不便宜，沒想到這位看似普通的先生出手居然如此大方。
可可渾身髒兮兮的，自然不可能直接在店裏換衣服，古寂提着幾個包，帶着她坐車回家。
一上車，可可便好奇地打量着車内的一切，而古寂卻在頭疼該找什麽理由來安置可可。
“如果可能的話，要盡量減少這孩子的外出，畢竟她的身份未知，還不能确定本身是否帶有威脅，而且多半有人還找她……”
“不過對方做事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看樣子也沒有與新海區特調局接觸過……這說明他們的任務見不得光，就算之後有動作也不至于太招搖。”
“不過冷爲什麽要讓我留下這孩子呢？”
他看見身邊，隻見可可已經閉上了眼睛，縮在他身邊睡着了，他将外套往身邊熟睡的女孩身上拉了拉，再次陷入深思。
“應該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孩子的存在，倒也不用太過擔心事情敗露，即便真被查出來也沒事，我拒不承認殺了人就是，就說是碰巧遇到了她……”
車在十九區停了下來，在司機厭惡的眼神中，古寂給了錢，抱着還在熟睡的女孩下了車。
這一刻的可可像是放下了所有警戒，可古寂能感覺得到，這女孩雖然睡着了，卻還是不忘抓緊他的衣角，像是生怕怕他跑了一樣。
古寂莫名一歎，總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他記得自己以前遇到古筝姐時，也是這個樣子，生怕對方哪天晚上就丢下自己跑了。
因爲想活下去。
更因爲害怕孤獨。
或許是感同身受的緣故吧，他對這個女孩多了幾分同情，那顆被哀傷充斥着的心也逐漸柔軟了幾分。
路上的一些混混們見古寂又回來了，心中暗罵晦氣，趕緊裝作沒看見逃離了此地，像是看到了一個怪物。
“怪物嗎……說不定這女孩和我是同類也說不定。”
古寂自嘲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