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古寂打着呵欠從沙發上爬了起來。
他是被屋裏的動靜吵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剛從廚房裏走出來的古筝,看樣子是剛準備好早飯。
她腿上的傷還沒完全好,走路不利索,一瘸一拐的看上去有些滑稽,動作很輕,似乎不想發出聲音。
不僅是她,坐在餐桌上的韓菲菲也放緩了動作,見古筝把早餐端到了桌上,她壓低聲音說了句“謝謝”。
古寂看得出來,兩女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是因爲害怕會吵醒在沙發上睡覺的自己。
他想起今天是周一,韓菲菲等會得去上學,難怪會起那麽早,他看了過去,隻見韓菲菲正低頭扒拉着飯碗,有些心不在焉,看上去沒什麽胃口的樣子。
古寂心中暗歎,張開雙臂舒展了一下身體,悄悄走到飯桌邊上,調笑道:“怎麽,是不是古筝姐做的飯太難吃了?”
要好的朋友遭受屈辱而死,他怎麽會不理解女孩的心情,但他并不會安慰人,更何況這種事也不是簡單幾句安慰就可以揭過的,隻能試着讓氣氛看上去輕松一點。
聽到聲音,發呆的韓菲菲這才有所反應,扭頭看向古寂,下意識壓低聲音道:“古寂哥,你醒了?”說到這裏,她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面露歉意,“是不是我弄出來的動靜太大了?”
古寂樂了,這丫頭怎麽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她才是借宿在别人家的人一樣。
他搖頭道:“沒有,我隻是有點餓了,聞着香味就醒了。”
“那就坐下來吃飯吧,我去給你拿碗。”韓菲菲聽了,說着就起身進了廚房。
古寂笑了笑,扭頭看見古筝雙手抱胸,白了自己一眼,撇嘴道:“吃什麽吃,你不是說我做的飯難吃嗎?快走開,不許吃。”
他神色微變,這才想起到剛剛诽謗古筝的時候,後者就站在他身邊,連忙轉移話題道:“那個……韓飛昨晚沒回來嗎?”
“沒有。”古筝沒有說話,反倒是端着飯碗走過來的韓菲菲先開口了,“我去過他房間,裏面沒有人,古寂哥,你們倆是一起出去的,你肯定知道我哥去哪了,對嗎?”
什麽!韓飛這家夥……一夜都沒有回來?
古寂聞言一驚,韓飛連消息都沒發一個,居然還遲遲未歸,該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不對……
那家夥似乎在追查無欲教會,那麽重要的任務,背後一定有人在關注,換言之,如果他出事的話,喬雅應該會通知他才對。
“所以說,他該不會是不想回來吧?”
古寂愣了一下,越想越覺得可能,和特調局裏的其他人相比,韓飛實在太忙了,隻怕是他故意給自己找了一堆事情來做,像是爲了躲避某些人一樣。
“哦,那啥,他今天夜班……”
在韓菲菲的注視下,他隻好找了個蹩足無比的理由,心說韓飛是不是故意的,就等着自己替他編造不回家的理由。
果然不出所料,屋裏一大一小兩個女孩都直勾勾的看着古寂,明顯不相信他的說辭。
但韓菲菲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有些緊張的問道:“婷婷的爸爸……找到了嗎?”
她聲音逐漸減小,擔心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古寂想了想,含笑道:“找到了,昨晚我們就送他回去了。”
“真的嗎?”韓菲菲眼前一亮,可神色很快又黯淡下來,婷婷遭遇了那樣的事,作爲父親的張海恐怕很痛苦吧。
“别擔心,他的情緒穩定下來了,以後會好起來的。”古寂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又解釋了一句。
實際上在他看來,張海很可能已經遭遇了不測,但他不想把這種殘酷的事告訴韓菲菲,她年紀還小,本不該接觸世界上太多的陰暗面。
騙騙她好了,他這樣想着。
韓菲菲沉默着刨着飯碗,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吃完飯後就背着書包出了門。
古寂跟她告别,和古筝一起回了十九區,回家前先去了診所一趟。
他得事先準備好醫療器材,畢竟到時候要給黑水路的某些家夥好好治療一番。
……
暗灰色的霧氣下,寂靜的某棟樓中突然傳來一聲凄厲而刺耳的慘叫,這聲音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大門裏昏暗無比,借着門外的陽光,勉強可以看見樓下的場景,裏面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隻有地上殘留的些許血迹,訴說着之前發生的一切。
不知何時,霧氣仿佛又濃郁了幾分。
……
“怎麽回事,到底怎麽回事!”
此時此刻,實驗樓中,一個眼角含淚的女孩歇斯底裏地大吼起來,但很快就被身邊的人制止。
一個戴着眼鏡的男生捂住她的嘴,面色狠厲,低聲道:“冷靜點,别亂叫,我們會被發現的!”
“沒用的,那東西一直就在我們身邊……”另一個男生搖搖頭,絕望的說道,“它不允許我們離開……”
聽到這句話,在場人的臉色瞬間煞白,顯然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霧氣在昏暗的過道中流轉,像是有生命一般,冷冷窺伺着衆人,四處彌漫,越發濃郁。
“那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幾人早在發現霧氣之初就戴上了口罩,奈何發現的有點晚,非但逃不出霧區的還被困在了實驗樓中。
最開始大叫的女孩強迫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根本想不到活下去的辦法,慘笑一聲,怨恨道:“爲什麽我們沒有聽到學校的避難提醒?”
按照過去的演習,霧氣出現時,學校會響起凄厲的警報聲才對。
“恐怕是實驗室裏的廣播壞了,再加上這裏本身的隔音效果很好,我們也沒有意識到其他人在撤離。”短暫的沉默過後,一個女人低聲道,“都怪我,讓你們幾個來幫我做實驗。”
“陳老師,這不能怪你。”眼看恐懼在彌漫,戴着眼鏡的男生連忙說道,“是我們主動要求來做實驗的,況且你也不知道廣播壞了,誰能知道會學校會突然出現霧氣,而且……”
“……而且沒人知道霧氣中居然會存在那種詭異的生物。”
他咽了一口唾沫,剛剛經曆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幾人以往的認知,霧氣中居然出現了怪物,他們似乎窺探到了被隐藏起來的秘密。
然而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們甯願永遠不知道這個秘密。
就在不久前,他們親眼看見了即将離開實驗樓的那些同學的慘狀,那慘叫聲凄厲無比,現在都還在幾人耳邊回蕩。
衆人陷入沉默,黑暗深邃而壓抑,絕望的情緒在所有人心頭滋生。
“要不這樣吧,”陳溪猶豫了一下,堅定道,“等下我先出大門,那個怪物應該會襲擊我,然後你們抓住機會,趁機逃出去……”
他們之所以被困在這裏,是因爲有東西會殺死想要出大門的人。
“不行,你會死的!”不等陳老師說完,戴着眼鏡的何爲就打斷了她的話,“怪物的速度太快了,這辦法不會管用的,老師你用不着這樣,這不是你的責任。”
陳溪張了張嘴,其實她也沒有下定決心,誰都不想無端放棄生命,可首先她是老師,有義務保護這些學生,其次,正如何爲想的那樣,她認爲這次大家之所以被困在霧區之中,自己有很大一部分責任。
要是她不組織這次實驗,要是她早點發現實驗室的廣播有問題,要是他注意到了别人在撤離……
如果她謹慎一點,大家可能已經提前離開了霧區,不至于像現在這樣絕望。
昏暗的走廊安靜下來,陳溪突然聽見了急促的呼吸聲。
她目光落在其餘兩個學生身上,發現他們低頭不語,胸膛劇烈起伏。
很顯然,他們對陳溪的提議心動了。
黑暗,恐懼,以及親眼看見同學瞬間喪命時生出的絕望,已經蠶食了衆人僅剩的理智。
“就是陳老師的錯,要是她不叫我們來做實驗的話,我們就不會被困在這裏……”
“還愣着幹嘛,這女人怎麽還不去吸引怪物的注意力,我們逃得掉的……”
渴望活下去的兩人似乎全然忘記了,他們之前是多麽積極主動地想要參與這次實驗,以此在豐富自己在校期間的履曆。
陳溪看着扶着眼鏡思考的何爲,又看看低頭不語的一男一女,咬了咬牙,站起了身。
她打算開始自己的計劃。
“哒,哒,哒……”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覺,有什麽東西在靠近。
他們面色緊張,悄然摸向樓梯,随時準備逃離這層。
衆人仔細聽着,發覺那似乎是一個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腳步的主人仿佛在散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衆人的心上。
氣氛越發緊張,衆人冷汗直流,能在這可怕的實驗樓中悠閑行走的……真的是活人嗎?
聲音越來越近,眼看那東西就要出現在衆人眼前,就在下一秒,腳步聲突兀地停了下來。
衆人死死盯着那個方向,齊齊咽了口唾沫。
隻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黑暗之中,身上穿着黑色的帶有金屬光澤的古怪衣服,臉上還戴着一副白色面具。
面具完全就是一塊白闆,隻有眼睛位置留出了兩個不大不小的洞,後面是一雙淡漠的眼睛。
衆人一愣,不知道這家夥是什麽人,剛想開口詢問,卻突然生出了一種顫栗感,仿佛被殘忍的野獸盯上了。
衆人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完全不敢說話,本能告訴他們,這家夥恐怕來者不善,隻有陳溪往前走了一步,顫抖着擋在了三個學生面前。
面具男打量了他們一番,很快移開目光,四處看了看,最終盯着某個房間,像是笑了笑。
那是一個物理實驗室。
他向着實驗室走去,腳步聲在空蕩而寂靜的走廊中顯得格外清晰,經過陳溪等人身邊時,衆人大氣都不敢出,完全沒有看他的勇氣。
“嘎——”
實驗室的門被推開,察覺到男人走了進去,幾人這才敢回頭偷瞄一眼,沒多久就聽見了一個女人的呼喊聲。
“這個實驗室裏還躲着人?”
他們一愣,下一刻便渾身冰冷。
腳步聲再次響起,男人不緊不慢,從房間裏拖出來一個女人。
女人不斷哀嚎,地闆上留下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