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寂從沒有想過，不過短短幾天，他的經曆居然遠比過去二十多年豐富。
于是他決定今天忘記一切瑣事，診所不去了，好好的休息一天。
反正到診所也是無所事事，手機都壞了，除了睡覺就沒别的事可以做。
對于該不該将老人一事上報，他糾結了很久，畢竟城内突然出現了一個那麽厲害的異化者，看見人就下殺手，對居民的生命安全來說是個極大的威脅。
雖說這家夥已經死了，但他來路不明，很難保不會有其他同夥。
更何況這家夥是出現在了十九區附近，如果有什麽事發生，恐怕十九區會第一個遭殃，說不定會影響到古筝。
但一旦将此事上報，他很難保證可以把自己從林中發生的戰鬥中剝離出去，這樣很可能會招緻懷疑，有些事他又偏偏無法解釋。
他既不想承認自己很特殊，也不想暴露冷的存在。
猶豫再三，他還是決定将老人的事上報，不過他隻打算把這件事告訴梅新月，并讓她不要暴露出是他提供的消息。
在古寂的彙報中，他隻是這起事件的目擊者，勉強得到了一點點信息。
說起來有一點他比較在意，相較于冷的前幾次出手，這次他并非什麽都不記得，反而能斷斷續續記得當時的一些情況，例如老人的影子。
對此冷沒有給出解釋。
電話裏，梅新月對這件事表現得很關注，特調局昨天就對現場進行過調查，但得到的有用信息并不多。
古寂大緻描述了一下老人的外貌和能力，聲稱自己隻是遠遠觀望，并請梅新月隐瞞是他提供的信息。
梅新月欣然同意，挂斷電話後便上了樓，敲響了喬雅辦公室的門。
“進來。”
冷冰冰的聲音從屋内響起，梅新月推開門走了進去。
喬雅正坐在辦公桌前低頭翻看着文件，黑色箱子像往常一樣擺在身側，她擡頭打量了喬雅一眼，平靜道：“你的工資應該全部拿去買衣服了吧，每天都不重樣。”
梅新月掩嘴笑了笑:“女孩子總得好好打扮嘛，反倒是喬雅姐你，一直就那麽幾件衣服才奇怪，裙子都沒見你穿過。”
雖說熱衷于打扮是她能力帶來的影響，但她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壞處。
盡管她一直在模仿喬雅的處事風格，但一般隻會對外人表現得高冷，在熟人面前則會恢複恬靜的本性。
不像喬雅，對誰都冷着一張臉。
“說吧，什麽事？”
喬雅沒有在衣服的話題上糾結，她知道梅新月很懂事，不會無緣無故找自己。
“是這樣的……”梅新月神色微正，将古寂所說的事彙報出來。
“老人，影子能力？”喬雅沉吟片刻，“看來是那家夥，代号暗影，B級憎情異化者……”
“我也是這樣想的。”梅新月點點頭，随即疑惑道，“不過他應該在城外才對，怎麽會在新海區出現？”
喬雅眸子微動，很快就有所猜測：“應該是昨晚跟着安辰區難民溜進來了新海區……”她沉默片刻，繼續說道，“這是我的失誤，古寂還說了什麽？”
“他說這是他遠遠看到的，他還看見暗影被人幹掉了，最後讓我保密，不要透露這些是他告訴我的。”
“他不是想讓你保密，而是想讓我保密。”梅新月思索道，“雖說暗影實戰能力不算強，但潛行和逃命的本事卻稱得上一流，他是被誰幹掉的？”
梅新月搖搖頭，面露疑惑：“古寂說他沒有看到暗影的對手是誰。”
聞言，喬雅沒有說話，雙手交叉杵着下巴，半晌才開口。
“恐怕他不是沒有看到，而是不想看到。”
“什麽意思？”
“你昨晚和古寂見過面對吧，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那麽重要，他爲什麽昨晚不告訴你？”
不等梅新月回答，喬雅繼續說道：“這隻能說明一點，他昨晚還沒想好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我們……至于爲什麽，說說你的看法。”
梅新月愣了一下，明悟道：“古寂擔心這件事會影響到他或者他身邊的人，所以殺掉暗影的人其實是他認識的某個人？”
喬雅眉頭一挑，追問道：“你爲什麽覺得那個人是他認識的人，而不能是他自己？”
“這……”梅新月眉頭微皺，想了想回答道，“古寂是很厲害，不過以他的能力應該不足以殺掉暗影吧？”
梅新月一直都覺得古寂是個很厲害的異化者，C級評估或許都低了，但他的哀情能力隻能強化自身，使身體作爲兵器，按道理來說，這種能力應該不足以留下暗影才對。
喬雅思忖道：“如果照你這麽說，僅看能力，當初他爲什麽能看到我們都看不到的頭盔，又爲什麽能夠傷害污染源的本體？”
“包括能在爆炸中活下來，這絕不是古寂目前表現出的能力所能做到的……他絕對有所隐瞞。”
梅新月神色微變：“按照規矩，異化者有權隐瞞部分能力……”
“這我當然知道，我暫時也不打算深究。”喬雅瞥了梅新月一眼，奇怪道，“你似乎挺在意他的。”
“他畢竟救過我不止一次。”梅新月坦然道。
她猶豫了一會，遲疑道：“那這件事……”
“按他的要求保密就是。”喬雅翻看着手裏的文件，“爆炸的事已經有些眉目了，等處理這件事的時候，我正好親自問問他。”
“對了，等會我派幾個人跟着你，你們去安辰區難民的臨時居所走一趟，用能力排查一下有沒有異常，注意安全。”
“是。”
……
在經曆了一系列事件後，古寂對平凡生活越發向往，連古筝姐的唠叨聲聽起來都那麽悅耳。
爲了好好放松一下，他特意準備了一桌子大餐，又去隔壁把清雅請了過來，算是回敬人家上次的宴請。
古寂家裏沒有酒，誰知道清雅聽說後居然自己帶了幾瓶酒，最後還是被古寂背會家裏的。
第二天一清早，才吃過早飯，古筝就把手機遞給了古寂，臉色古怪：“找你的，女的。”
古寂接過手機，很快就知道是誰打的電話。
“古寂哥，是我，韓菲菲。”電話那頭的女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打算來十九區看望同學，麻煩你過來接我一下。”
“沒問題，你要到的時候再給這個号碼打個電話就行。”古寂記得自己的承諾，滿口答應，然後問道，“你哥回家了嗎？”
韓菲菲失落道：“還沒有，電話也不接。”
古寂心裏一沉，一天多的時間過去了還沒回家，隻怕是出了什麽意外，他心裏擔心，卻沒有表露出來：“應該在忙什麽事吧，放心好了。”
挂斷電話，他急忙給梅新月打了個電話，詢問道：“聽說韓飛在清理霧區，情況怎麽樣了？”
梅新月讓他稍等，過了一會才回答道：“這次的行動主要是爲了測試新設備，不少時間都花在了這上面。”
“韓飛剛進入霧區不久，應該很快就能解決，霧區的情況基本都摸清了。”
“那就好。”
古寂松了一口氣，韓飛幫了他幾次，跟他也算是半個朋友了，他不想讓對方出事。
大概十一點左右，古寂再次接到了韓菲菲的電話，之後便快步往路口趕去。
來到路口時，他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白色襯衫的韓菲菲，幾個混混站在不遠處，嬉笑着對她吹着口哨。
但韓菲菲非但沒有表現出害怕，反而瞪大眼睛盯着那幾個家夥，俨然一副小太妹的架勢。
古寂眉頭微皺，向着她走了過去，邊走邊招手，後者眼前一亮，顯然也看到了他。
有人回過頭，看見來人，頓時收起了輕佻的神色，見其他人還在吹口哨，他心中暗罵，趕緊狠狠拍了他們幾下。
混混們不耐煩的扭過頭，剛想說話，面色卻齊齊一變，低着頭就要離開。
“都站好了。”
古寂從幾人身旁走過，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後者心髒狂跳，居然真的停在了原地。
古寂走到韓菲菲身前，指着身後幾人說道：“你應該快下車的時候就通知我的，我早點過來的話，那些人就不會騷擾你了。”
“我第一次來，估不好時間，害怕讓你等太久。”
見幾個混混收斂，韓菲菲悄悄松了一口氣，古寂留意到了這一點，顯然，這女孩并沒有她剛剛表現出來的那般無所畏懼。
他繼續說道：“我問過了，沒問到張婷住在哪裏，你知道嗎？”
“我聯系過她，但她的電話打不通，好在之前她跟我說過大緻的地址，好像在東街那邊，可以慢慢找。”
說到這裏，韓菲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東街不算小，找人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她怕會浪費古寂的時間。
古寂暗自好笑，這姑娘挺有意思的，有時候能像個流氓一樣對着沒穿衣服的陌生男人吹口哨，有時候又很爲别人着想。
“有大緻位置就好，這就是我讓他們留下的原因。”
聞言，韓菲菲一愣，随後就看見古寂回頭對幾個大氣都不敢出的混混招了招手。
片刻後，一個兇神惡煞的壯漢小心的走了過來，滿臉堆笑道：“古哥，我們不知道你和這姑娘認識，而且我們隻是動了動嘴皮子，其他什麽也沒幹，你看……”
“幹了其他事你們就不是站在這裏了，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
古寂說道：“我知道你們消息廣，去東街給我找找有沒有叫一個張婷的女孩，在第六區上高中。”
壯漢一愣，試探道：“就這事？”
“不然你還想有什麽事？找到了就來我家告訴我，别騷擾别人女孩。”
壯漢小雞啄米般的點頭道：“行行行，很快就能有消息。”
他如蒙大赦，帶着幾個兄弟小跑着離開，似乎生怕又被叫回來。
古寂目送着他們離開，然後扭頭看向神色古怪的韓菲菲，說道：“快中午了，餓了沒，要不先去我家吃頓飯？”
女孩點點頭。
從第六區到十九區花的時間不算短，她早上又因爲買禮品耽擱了一些時間，沒來得及吃早飯，現在的确有點餓了。
她步子比較急，似乎對十九區有些好奇，一路上四處打量，古寂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
十九區是典型的貧民窟，建築密集，但大多是些破爛的房屋，地面髒亂，滿是酒瓶煙頭等垃圾，有些角落裏還丢着使用過的避孕套。
慢慢的，韓菲菲明白了爲什麽古寂不讓她一個人來十九區，因爲她每隔一段時間就能看到一群混混，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東張西望。
短短百米不到，她就看到有人被勒索，有人被調戲，還有人被打的渾身是血。
出于正義感，韓菲菲出聲呵止了這些惡行，可她沒有意識到，她可能會成爲别人眼中的獵物。
她本來就長得漂亮，今天又特意打扮了一番，在加上青春洋溢的氣息，在開口的第一時間，就如同羊入狼群。
她瞬間感受到數道炙熱的目光，那些目光明顯不懷好意，女孩心頭一顫，有些後悔自己的沖動。
但下一秒，她突然發現那些目光消失了，扭頭一看，古寂慢悠悠地從拐角走了出來。
一群混混不但收回了目光，而且還低着頭往反方向走去，明顯不想跟古寂打照面。
更離奇的是連路上打群架的混混都相繼讓開了一條路，直到兩人通過之後才叫罵着繼續動手。
韓菲菲猶豫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問道：“古寂哥，爲什麽這些人都那麽怕你啊？”
她猜測古寂可能是某個幫派的大頭目。
“哦，可能是因爲我是個醫生吧，他們都很尊敬我。”古寂笑道，“畢竟他們常常弄得一身傷，我負責給他們治療。”
韓菲菲瞥了一眼那群不敢往這邊看的混混，低聲呢喃道：“我怎麽感覺他們不像是尊敬，反倒是在害怕啊……”
古寂說道：“對了，我找人問過了，你哥隻是有點忙，今天下午可能就回家了，别擔心。”
“誰擔心他。”韓菲菲嘟囔道。
古寂走之前就跟古筝說過家裏可能會有客人來，因此古筝早就準備好了飯菜，而在看到韓菲菲後，她明顯愣了一下。
她把古寂拉到一邊，闆着臉道：“這姑娘應該還在上學吧，你怎麽能打她的主意？我看梅新月和你挺合适的，而且她對你好像有好感……”
古寂一頭黑線：“你可别亂說，這是我朋友的妹妹，來找人的，十九區什麽樣你也知道，我總得護着點吧。”
古筝愣了一下，點頭道：“也是，那你可得保護好人家。”
她當然清楚十九區是什麽樣子，她從小就受過不少騷擾，要不是古寂打架不要命，兩個人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
古寂發現，古筝姐很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天賦，無論是梅新月還是韓菲菲，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和她們就能打成一片。
兩個女孩很快就姐妹情深，連帶着古寂和韓菲菲的關系都拉進了不少。
“聽說菲菲在上高三，那應該快要高考了吧？”
餐桌上，古筝一臉笑容，不停給韓菲菲夾着菜：“考完可得好好計劃，找個好學校才行。”
韓菲菲點點頭。
“有什麽問題可以問古寂，你别看他這個樣子，他其實是名牌學校畢業的醫學生呢。”
古寂吃飯的動作一滞，無奈道：“古筝姐，我什麽樣子？”
“不務正業呗，看看你的診所，一點生意都沒有，還好意思騙我，說什麽病人很多。”
“這能有什麽辦法，有機會我去招攬點生意。”
“招攬生意？你一個醫生，難不成打算站在街上拉客不成？”
“你别管，吃你的飯。”古寂臉一黑，趕忙給古筝夾了一大碗蔬菜。
古筝不樂意了：“哪有給姐姐夾素菜的，我要吃肉。”
“都胖了一圈了還想着吃肉。”古寂嘀咕一句，對着韓菲菲笑道，“肉讓菲菲吃，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韓菲菲點點頭，抱着碗像是在憋笑，可沒多久，她的神色便黯淡下來。
一看女孩的表情，古寂就明白了她在想什麽，但又想不到該如何勸解。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
古寂擦了擦嘴，過去開了門，一眼就看見了那位長得兇神惡煞的壯漢。
可就是這樣一個長着惡霸臉的人，此時卻顯得有些局促：“古哥，人找到了。”
“嗯。”古寂點點頭，“辛苦了，要不要進來吃頓飯？”
“不用不用！我們吃過了。”壯漢神色一變，連忙讪笑着推辭。
開玩笑，敢站在這家夥面前就算不錯了，誰敢跟他吃飯啊。
古寂似乎有些遺憾：“那好吧，把地址告訴我。”
“在東街黑岩路那邊，很好找的……”壯漢欲言又止，似乎在猶豫該不該把打聽到的那些事說出來。
“有話就說。”古寂從他的臉上讀出了一絲不對勁。
“是這樣的古哥，我也隻是聽說……”壯漢組織了一下語言，“我不知道你認不認識那個叫張婷的女孩，但我聽人說……”
壯漢偷偷看了看古寂逐漸陰沉下來的神色，咬牙道：“我聽人說……”
“她在做那種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