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寂從沒見過如此詭異的畫面。
座位上的人分明上一秒還在低聲說笑,下一秒卻同時離奇死亡,四周的溫度仿佛都降低了幾分。
可奇怪的是,面對如此慘狀,古寂居然并沒有過多的害怕,反倒是他身前的穿着黑色制服的女孩緊張了起來。
會議室中死一般的寂靜,端坐在座位上的屍體們仍然保持着笑容,充滿死氣的眼睛死死盯着古寂和梅新月,像是在邀請兩人成爲他們中的一員。
從脖子開始,屍體的下半身隻剩下森森白骨,隻有腦袋上還殘留着灰暗的血肉,骨架上有些深淺不一的凹陷,像是某種生物咬下的咬痕。
這種情況顯然是梅新月所沒有預料到的,震驚過後,她第一時間便盯上了會議室内的染血頭盔。
這東西顯然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按照以往的經驗,有異常往往說明有存在問題。
“是某種可怕的污染源嗎……”
她雖然年輕,卻參與過不少拔除霧區的任務,見識了很多邪物和污染源,但卻從來沒接觸過這樣的力量。
受害者的身體分明已經死去,卻依舊存在生命體征,按照生前意志的行動一段時間後才會死亡……
之前那家夥提到這件事的時候她還有些不相信,畢竟那種力量太過詭異,照理說不應該存在于白色霧區之中才對。
可如今親眼目睹之後,梅新月卻不得不相信了。
會議室裏寂靜無聲,古寂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受歡迎過,一直被那麽多屍體看着,他多少有些慌神,更是束手無策,隻能指望身前的梅新月。
這些身穿黑色制服的家夥都知道霧區的隐秘,而且一個個看上去都很厲害的樣子,沒準就是專門處理這些事件的。
說不定還能請她救救古筝姐……
此時的梅新月并不知道古寂的心思,她閉上眼睛,念頭一動,大量的精神絲線便四散開去,結出一張繁雜的大網,覆蓋了整個會議室。
她分明沒有睜眼,卻再次“看到”了會議室内的景象,那是一種奇特的視野,房間内飄蕩着黑色的光點,所有的屍體都沒有發笑,而是散發出一種壓抑的絕望。
喜悅,愧疚,殘忍,瘋狂……種種情緒交織,讓她有些茫然。
這些人經曆過什麽?
梅新月心中疑惑,随即如臨大敵般地“看向”台上的頭盔,可意外的是,她看了半天,都覺得那隻是一個普通的頭盔而已。
每個異化者都存在一扇心門,它們形态各異,但意義卻都相同。
喜怒哀懼愛憎欲,隻有當某種感情足夠強烈時,異化者才能看到并推開門,獲取門後的力量。
梅新月的力量來自于“懼情”,衍生能力爲【精神網絡】,可以将精神力量化作細微的精神絲線,用處很多,無論是殺人還是警戒都難以防備,但最大的作用還是探查。
當精神網絡徹底展開,她就如同蛛網上的蜘蛛,能夠感知網上的任何細微變化,以異于常人的觀察角度觀察四周,以此尋找異常。
對詭異多變的污染源來說,梅新月的能力意義重大,正因爲如此,在以往的拔除行動中,她基本不會單獨行動,要不是這次特調局人手緊缺,她也不會獨自前來拔除霧區。
這個頭盔看起來明顯有問題,爲什麽察覺不到異常?
梅新月睜開眼睛,略顯殘破的頭盔安靜的立在台上,上面染上的血液早已幹涸,也不知是多久前留下的。
“或許是我先入爲主了。”
她沉下心神,再度閉上眼睛,用精神力搜查着每一個角落,當感知覆蓋到身後時,她突然産生了一種強烈的異樣感。
那感覺很奇怪,像是某種東西在戲谑地盯着自己後,還挑釁地後勾手指,說你來找我啊。
下一秒,強烈的壓迫感襲來,身後的精神絲線分明什麽都沒有碰到,卻盡數斷裂。
什麽東西?
梅新月的額頭開始冒冷汗,意識到自己遭遇了惹不起的東西。
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她睜開眼睛,鼓起勇氣看向身後,那裏正站着個手足無措的男人。
而就在她回頭的瞬間,那股異樣感突然消失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自己的幻覺。
……
見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孩上一秒還看起來很淡定,下一秒就抖得跟個篩子一樣,古寂立即心道不好。
這女孩看起來還挺有氣勢,原來也不怎麽靠得住嘛,還以爲有什麽特别的地方。
他突然有些慚愧。
既然大家都是普通人,那他一個大男人哪有躲在女人身後的道理?
想到這裏,他咽了口唾沫,走上前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佯裝冷靜道:“躲在我身後。”
見那個疑似怪物的男人突然靠了過來,梅新月心頭一緊,退後戒備地看着他。
“你想幹什麽?”
霧氣中發生的一切都不能忽視,無論如何都不能掉以輕心,這是每個異化者的必修課。
剛剛的顫栗感或許是錯覺,但她還是得防備着這個家夥。
“你都被吓成這個樣子了,還是不要逞能了。”
見女孩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古寂有些莫名其妙,無奈道:“雖然我也有點怕,但終究是個男人,到我身後去,讓我來對付她好了。”
“對付誰?”
梅新月一愣,迅速掃視會議室一圈,連個鬼影都沒有看到,這家夥在說什麽?
古寂皺起眉頭,指着頭盔所在的方向道:“那裏有一個女孩,你沒看到嗎?”
“什麽女孩?”
梅新月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甚至又用精神視野看了一遍,依舊什麽都沒有看到。
她懷疑這家夥要麽是在耍自己,要麽就是另有目的。
這回換古寂愣住了,難道這家夥看不見?
那麽大,那麽白……不是,那麽明顯個人影都看不見嗎?
“就在頭盔那裏,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頭發又黑很長,穿得挺時尚,嗯……身材也不錯,就是看不清臉,不過我估摸着應該很漂亮。”
他像是忘記了自己的處境,那個人影的出現如此詭異,一排排屍體還在對他發笑,他卻毫無身處危險的覺悟,認真地描述着那女孩的長相。
梅新月還是不信,懷疑這家夥産生了幻覺,可古寂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渾身發冷。
“她好像在看我們,不對,他走過來了……”
随着話音落下,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壓迫感,這種感覺并不強烈,卻無時無刻不擠壓着她的神經,像是有什麽想要鑽進她的腦子。
她想撤退,卻發現身體不聽使喚,強烈的困意襲來,眼皮越發沉重。
見那個看不清臉的女孩一步步走來,古寂不由頭皮發麻,剛想跑,卻發現身後的梅新月居然在這個時候犯困了,拉都拉不動,咬咬牙,隻能一把将她攬到身後。
入夜就睡,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情況,作息時間用不着那麽規律吧……
他心裏郁悶,卻還是大喊着擋在了梅新月的身前。
“躲在我身後!”
那視死如歸的樣子,隻怕誰看了都會動容。
起碼梅新月看呆了。
而此刻,她眼中的“勇敢”古寂早就滿頭大汗,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嘴唇微動,其實是在不斷低聲呼喚着冷。
要是冷沒辦法,那他說不定隻能先溜了。
好在冷很快說話了:“你可想好了,動手可比之前的業力牽引消耗大多了……下次你可别想指望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古寂看着越發接近的女孩,松了一口氣,“這次過後我推門就是。”
見識過數十人突然在眼前死去的景象,又想到病床上仍未脫離危險的古筝姐,此時的古寂已經明白了一件事。
在霧氣面前,普通人實在太過脆弱了。
即便是沒有霧氣,如果遭遇了什麽危險,不作爲的偵查局根本靠不住……這個時代能依靠的永遠隻有自己。
要想過上真正的普通人生活,起碼得先擁有自保的力量才行。
冷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那麽回答,嗤笑道:“接下來你的身體由我接管。”
面對如此要求,古寂僅僅隻是猶豫了一瞬便答應了,閉上眼睛放開了所有心神。
講道理,冷若是想要他的身體,那自己應該早就沒了吧?
……
某個黑暗的空間内,純白的門戶懸空而立,繁瑣的紋路圍繞着白門緩緩轉動,模糊的頌念聲一刻不停,似乎千百年來都是如此。
突然,轉動的紋路一滞,來自遠古的頌念聲越發模糊,白門像是被什麽力量緩緩推開,露出門縫後的無盡黑暗。
黑暗深邃,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靠近,不知過了多久,一隻布滿黑色紋路的蒼白手臂猛然從門縫中伸出。
手掌緩緩張開,掌心中間,赫然是一隻不安分轉動着的猩紅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