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您的生命安全,請不要靠近霧區。”
一條略顯荒涼的街道上,巨大而陳舊的警示牌突然倒地碎裂,上面的标語也跟着變得模糊不清。
街道上灰塵密布,散落着劣質的煙頭和酒瓶,看上去已經很久沒人打掃過了,老舊的房屋擠成一團,陳列在道路兩旁,幾乎看不到空隙。
在諸多房屋中,一間屋子顯得格外特别。不同于其他房子的老舊髒亂,這間房子雖然不大,但卻異常的整潔,門前的道路也明顯被打掃過。
這是一間診所,門口正上方挂着塊黑色的招牌,上面歪七扭八地寫着四個引人注目的大字,幾乎每個路過的人都會多看兩眼。
招牌上的字明顯是手寫的,也不知道寫字的人是什麽文化水平,居然将“治病救人”寫成了“緻病救人”。
字都能弄錯,醫生又能靠譜到哪去呢?
路人紛紛搖着頭離去,隻有一個男人看着招牌駐足許久,随後咬牙進了診所。
診所不大,屋内的陳設格外簡單,幾乎看不到多餘的東西,靠牆的位置安置了一張辦公桌,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輕人正靠坐在桌前昏昏欲睡。
他垂着頭,額前的頭發遮擋住眼睛,似乎是覺得這樣睡不夠舒服,他幹脆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屋裏的男人突然有些毛骨悚然,這個醫生模樣的家夥明明在睡覺,但他卻總感覺有雙眼睛在不懷好意地盯着自己,可屋裏分明沒有其他人。
或許是自己的病情加重,産生幻覺了吧……他暗自歎息,故意咳嗽一聲,試圖引起年輕人的注意。
聽到聲音,古寂還以爲該下班了,他打了個哈欠,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眼天色,這才發現屋裏多了個中年男人。
“生意來了?”
他眼前一亮,精神瞬間振奮起來,急忙起身抓住了轉身欲走的男人,眼睛好像在放光。
“歡……”
他忙将蹦到嘴邊的“歡迎”二字咽了下去,改口笑道:“你好你好。”
“你……你好。”
見對方這般熱情,男人越發覺得這個診所有問題,後悔剛剛離開時不夠果斷。
這家夥臉上擺明就寫着三個字,不靠譜。
古寂沒有半點被人不信任的覺悟,他嘴角含笑,上下打量着自己的這位“病人”,目光移動,最後與男人對視,神色認真。
“你是不是有大病?”
“?”
這小子怎麽還罵起人來了?
男人勃然大怒,但良好的涵養終究讓他冷靜了下來,而他面前的古寂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言語的不當,尴尬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我是說這裏小病不治,專治大病,并沒有罵你的意思。”
專治大病?這人年紀不大,口氣倒大得很……
古寂自信的模樣讓男人心中燃起了些許希望,試探道:“那按你所說,什麽樣的病才稱得上大病?”
“當然是别人治不了的特别病症,不然你也沒必要來找我吧?”古寂臉上挂着自信的笑容,看起來倒真還有些說服力。
想到關于這間診所的傳聞,男人最終還是決定試一試,他深吸一口氣,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古寂。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王帥,是鼎盛集團的部門主管。”
“部門主管?厲害啊。”古寂接過名片掃了一眼,随即疑惑道,“鼎盛集團我聽過,主營藥物研發,既然你們已經搞了那麽多特效藥了,那裏面肯定有人擅長治病吧?”
王帥聞言苦笑道:“當然有,我們集團招收了很多醫學人才……可你剛才也說了,有些特殊病症,一般人是治不了的。”
古寂點點頭,沒有多言,從屋裏搬出兩把椅子,先是遞給王帥一把,然後自己才坐下。
“先說說吧,你的情況。”
王帥遲疑了片刻,随即開口道:“噩夢,每天都重複的噩夢。”
見對面的年輕人神色如常,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大概半個月前,我做了一個夢,那是一個下雨天,我見到了一個女孩,看起來還挺漂亮的。”
“我們一起走過了很長的一段道路,然後來到了一個空曠的地方,那裏的場景很陌生,讓人莫名感到害怕。”
古寂安靜的聽着,等待着對方的下文,卻見那個叫王帥的男人也正看着自己,不由神色一變,震驚道:
“這就沒了?”
“沒了。”
“就這?”
“就這。”
“……”
“你管夢見一個漂亮女孩叫做噩夢?”古寂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随即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突然壓低聲音道,“其實吧,隻要你勇敢一點,說不定是能把噩夢做成春夢的……”
???
什麽意思?我可沒有你那麽重的口味……
王帥不知道這家夥做過什麽莫名其妙的夢,他隻知道自己的狀況很糟,擔心道:“後面應該确實發生過什麽,但我都不記得了,這個夢每天都會出現,但我始終記不得後面發生了什麽,隻感覺心情莫名的複雜。”
他擡起頭,發現對方正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光看着自己,似笑非笑,顯然是想歪了。
“之後的事情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春夢也好,噩夢也好,這些都不重要,”王帥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一把掀開自己的袖子,面露驚懼之色,“這才是最可怕的。”
古寂的目光落在男人的手上,隻見他的手臂上有大塊大塊的黑色血肉,黯淡而扭曲,像是快要腐爛了一般,整隻手上幾乎看不到一塊好肉。
又變多了……
王帥面色大變,慌忙說道:“不隻是手臂,我身上其他地方也有這種傷口,沒有任何痛感,醫生都說這些肉已經接近壞死了,但他們找不到原因,也不知道該如何治療。”
古寂盯着那條胳膊,突然說道:“像是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嗯……還得是張很大的嘴。”
王帥心中一驚,他不是沒有産生過這樣的想法,那些爛掉的地方看上去有類似牙印的痕迹……不過那可能嗎?
他跟别人接觸都不多,又怎麽可能莫名其妙被咬,而且有一點很重要,這些傷口都是在他一覺醒來後才出現的。
所以他才會懷疑這個噩夢和自己身上的傷口有聯系。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中不由帶了些許哀求:“再這樣下去,我的内髒隻怕都會壞掉,那時候我一定活不下去的,請你一定要幫我!”
“如果你幫我解決了這個病,我願意支付五十萬作爲報答!”
“五十……等等,多少?”
古寂正在思索,聽到這個數字後表情頓時一滞,擡頭死死的盯住了面前的男人。
我以前賺得最多的一次也不過是五千吧,五十萬……那得是多少個五千?
他的心髒怦怦狂跳。
不夠嗎?
王帥誤會了古寂的意思,雖說有些心疼,但錢哪有命重要,咬牙道:“一百萬,我願意給你一百萬!”
古寂瞬間紅了眼睛,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他的神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錢不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須對得起我家的祖傳招牌!”
王帥一愣,下意識想到了外面那塊歪歪扭扭寫着“緻病救人”四個字的招牌,一時說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那種明顯小孩塗鴉的東西,你告訴我是祖傳的招牌?
不過這都不重要,他一臉希翼,等待着着對方施展醫術。
“那您看,什麽時候開始治療?”
“稍等。”
古寂安撫了一句,然後走進了準備室,接着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小瓶子,偷偷摸摸往裏面灌了點糖水,低聲道:“快醒醒,該幹活了。”
四周空無一人,他像是在跟空氣對話。
可下一刻,離奇的事情發生了,房間裏并無聲音,可古寂耳邊卻突然響起了一個揶揄的笑聲:“怎麽,現在又想起我來了?”
那個聲音十分詭異,像是無數個人在說話,又像隻有一人在開口。
“你就說能不能解決?”
那個聲音沉默了片刻,開口道:“那家夥身上有業力殘餘,應該接觸過那些東西,解決起來不算難。”
“那就好,記住,等會還是跟以前一樣。”
古寂立即成竹在胸,拿着裝滿糖水的瓶子走出了準備室,遞給了等待許久的王帥。
王帥的神色瞬間垮了下來,他緊張地等待了半天,本以爲古寂要麽可能會施展近乎失傳的針灸,要麽會掏出精密的儀器,卻怎麽都想不到,他居然拿出這麽一個玩意。
瓶子又髒又舊,連個瓶蓋都沒有,外面還有些水珠,傻子都看得出這些液體是剛灌進去的。
見王帥狐疑,古寂平靜一笑,淡淡道:“祖傳藥液。”
王帥舉起瓶子一看,上面寫着“六味地黃丸”幾個字,這名字有些耳熟,聽說是霧氣時代前的産物,如果這麽說的話,這玩意是祖傳的也不是不可能……
他幹脆死馬當作活馬醫,咬牙就把“藥液”灌進了肚子裏。
還别說,有點甜……
而就在他喝水的瞬間,空氣似乎波動了一下,有看不見的氣流從王帥身上飄出,向着古寂湧來。
穩了。
知道冷那家夥已經出手了,古寂心中大定,臉上的表情越發高深莫測。
王帥擦了擦嘴,這所謂的藥液除了甜就沒有其他的感覺了,可見到對方那副神秘莫測的模樣,他又有些摸不準,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口。
想了想,他掀起袖子,又看了一眼手臂。
下一秒,他呆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些黑色的血肉似乎變得……變得新鮮了幾分?
“你的病已經解決了,回去多補補,現在可能暫時還看不出來……要不這樣吧,你先回去,什麽時候覺得自己康複了,再付診金也不遲。”
王帥當然有過古寂是騙子的想法,可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通情達理,還可以等到康複再付錢,這是何等的自信?
想到這裏,古寂在王帥心目中的身影仿佛又高大了幾分。
古寂擡起右手,張開五指揮了揮。
王帥以爲這是送客的意思,卻見對方鬼頭鬼腦道:“說好的五十萬喲。”
古寂終究還是決定隻收五十萬,畢竟這年頭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
兩人又尬聊了幾句,在互相留下聯系方式之後,王帥便離開了。
“你難道不好奇他是怎麽招惹那些東西的嗎?”古寂耳邊,那個奇怪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想,别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說的那些玩意我是不會碰的。”
古寂目送着王帥離去,仿佛看到了自己收到五十萬巨款時的情景,臉上浮現出笑意。
“畢竟,我隻是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