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宮裏一片寂靜,所有人垂着眼,恭敬地聽李太傅宣讀完遺诏。
沒有人錯過,在他讀到睿王夜昊四個字時,聲音有了片刻的停頓,像是意外,像是詫異,但最後,這位曾被當今聖上奉爲帝師的太傅,還是一字不落地念完了遺诏上的内容。
對于很多人來說,這個結果完全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但是絕大多數的人,卻似乎已能坦然接受這樣的結果。然而——
“這不可能!”
一聲尖利的聲音響起,秦太後伸手指着李太傅手上的遺诏,因爲震驚而扭曲了表情,聲音透着幾分尖銳:“這絕不可能!皇上怎麽會做出如此荒謬的事情?簡直可笑!這份遺诏是假的,假的!”
“太後娘娘。”李太傅轉頭,皺眉看着歇斯底裏的太後,“老臣曾任多年太傅,皇上的字迹老臣自認不會看錯。遺诏一事關乎社稷,皇上定然經過深思熟慮,豈容質疑?”
秦太後冷冷道:“睿王乃惜嫔之子,他的母親身份低微,太傅莫要忘了,一個嫔生的皇子,怎麽有資格爲帝?!”
“雖然本王一點兒也不期待這位新帝,但是太後顯然年紀大了,否則怎會如此健忘?”夜瑾擡頭,目光陰鸷地盯着秦太後,“惜嫔過世之後,被父皇親自追封爲妃,這一點怕是連太後也無權改變的事情,有何身份低微一說?”
秦太後氣得臉色發青,尖銳的指甲套顫巍巍地指着夜瑾,“一派胡言!簡直一派胡言!”
“太後,瑾王殿下并非胡言。”李太傅道,“雖皇室有祖制規定,四妃以下嫔級所生皇子不能爲儲,但惜嫔過世之後确實是皇上親口追封了妃位,且以昔日皇上寵愛惜妃的程度,這封遺诏真實性毋庸置疑。”
此言一出,丞相大人緩緩點頭:“太傅所言不假,睿王的确有資格繼承大統。”
“原來皇上昔日對睿王刻意的疏離和嚴苛,是爲了造就一個合格的帝王。”鎮國公開口,語氣中帶着一種終于了然的口吻,“皇上果然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
夜瑾心下冷笑,的确是夠苦的,此時隻怕全身都要燃燒沸騰了吧,親耳聽到自己的江山即将落入他日夜提防戒備的睿王手裏,腸子是不是都悔得青了?
夜氏皇族,很快就将成爲另外一個人的皇族——挂着夜氏的姓,卻不再流有夜氏的血脈。
這一切,都是夜驚鴻自己做的孽,怨不得任何人。
“老夫曾是皇上的老師,對皇上的字迹再熟悉不過。在場的各位同僚,對皇上的字應該也不陌生。”李太傅語氣有些無奈,轉頭看向群臣,“若有誰質疑這份遺诏,可以親自驗證一番。”
他之所以無奈,是因爲從未想過,連皇帝的遺诏都有人質疑,而且還是皇帝的生母,簡直匪夷所思。
說完了話,他便舉步行至禦案之前,将遺诏平整地展開放在案上,擡頭道:“太後先來?”
秦太後僵硬地咬牙,甩袖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