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魯伊特中将表現出了身爲一代名将的狠辣手腕,揮舞着短槍咆哮起來:“擾亂軍心者,殺!”
“部隊集合!”
叽裏咕噜的叫嚷聲中。
“嘩啦。”
正在指揮所周圍休整的衛隊軍官,士兵本能的應命,跑步集結了起來,很快挺直腰杆排成了橫隊。
克魯伊特看了看自己的衛隊,又看了看前方陷入夜襲大混戰的陸戰隊,眼中閃爍着深邃的異彩。
這異彩代表着彪悍,兇悍……
這就是老牌列強的底蘊,雖慌亂卻絕對不會崩潰,緊急集結起來的司令官有一個連,想控制局面還遠遠不夠。
“法克!”
看着戰局越來越不利,黑夜間好似到處都在激戰,他的陸戰隊被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敵人攪成了一鍋粥。
中将的小胡子翹了起來,爆了粗,可他不認爲自己是輕敵,而是瘋狂的發洩着自己的憤怒。
“叫水兵集合,集合!”
戰局已經失控,陸戰隊已經陷進去了,建制也被打亂了,這樣的局面下德魯伊特不得不命令水兵集結。
可在荷蘭聯合王國這樣的正規軍裏,水兵是技術兵種,上前線肉搏是一種很愚蠢的行爲。
也顧不上了。
“集合,集合!”
驕傲的司令官被打的惱羞成怒了,這一聲令下,港口裏正在維護戰艦,清洗甲闆的水兵紛紛拿起了火槍,下了船。
一千多水兵在半個小時裏集結了起來,克魯伊特還覺得兵力太少,又叫人去聯絡法國盟友。
法軍也很配合的派出了全部五百名步兵,投入了戰鬥。
匆忙糾結了大約兩千名士兵之後,德魯伊特衆将再一次舉起了指揮刀,咆哮了起來:“進攻!”
這夥頑固而又瘋狂的明國人,成功的激怒了他!
前線,修道院。
“砰,砰。”
随着彈藥的消耗,體力的下降,猛沖猛打了半個晚上的陳子龍有點吃不住勁了,才剛剛殺退了一波敵兵,後續源源不斷的敵人又湧了上來。
漸漸的他身旁弟兄越來越少。
火力又被壓制住了。
“姥姥的!”
看着身邊還剩下的十幾個弟兄,陳子龍也爆了粗,作爲一夥半專業化的山寨部隊,和荷蘭正規軍作戰确實壓力太大了。
随着後方荷軍援兵的到來,不但穩住了主戰線,甚至還利用人多勢衆的優勢,對陳子龍的人展開了圍剿。
心中猛的一沉。
陳子龍突然心情沉重起來,從荷軍表現出來的戰鬥意志,單兵素養來看,遠超西班牙陸軍。
這事兒也在情理之中,一個是處于上升期的世界第一強國,另一個是垂垂老矣的昔日霸主,戰鬥力完全不在一個層級。
“砰!”
又是一槍射出,陳子龍往武裝帶上一摸,摸了個空,低頭看了看耗盡的定裝彈藥,不知不覺竟然打光了。
他心裏咯噔一下,發出了一聲低吼:“撤!”
随着荷軍援兵大量加入戰鬥,夜襲計劃宣告失敗,趁着天還沒亮,正在浴血奮戰的弟兄們開始互相掩護着交替撤退。
“嗖,嗖。”
身前是殘垣斷壁,身後是成群結隊的敵軍步步緊逼,一時間彈雨橫飛,又有幾個弟兄倒了下去。
陳子龍無奈翻身再戰,将一個腿部中彈的弟兄攙住,在槍林彈雨中艱難的跋涉着,幾個弟兄本能的想進入密道,躲回那座隐秘的地下大廳。
“走!”
“别回去!”
陳子龍趕忙嘶吼着阻攔,都這個時候了,再躲回去不是找死嘛,那就真的變成耗子了。
這種奇襲戰術隻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靈了。
荷軍指揮官除非是腦袋進水了,否則,必然會發現地下通道的秘密,到時候水淹,煙熏……
怕是他這點殘兵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跑,進山!”
爲今之計隻有帶着殘部進山,或許才有一線生機,說話間前後左右盡是從廢墟中脫身的大明海匪,瞧着十分狼狽。
萬幸此時夜色正濃,道路又受阻,敵軍一時間摸不清虛實,不敢貿然向前追擊,竟真的讓一衆殘兵趁機撤走了。
紛亂的戰場漸漸遠去,淩亂的槍聲響了一夜。
清晨,日出東方。
“呼,呼。”
也不知走了多久,陳子龍終于耗盡了力氣,腿一軟撲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那受傷的弟兄也随之跌倒,發出了一聲痛叫。
“哎喲。”
陳子龍趕忙爬了起來,插着腰把氣喘勻了,才轉身又往身後看了看,默默的清點着人數。
“一,二,三……”
出擊時兩百多人,跟随他逃出來的還剩一百多,一戰下來又折損了一半,讓陳大掌櫃心中猛的又是一揪。
“姥姥的!”
現實和理想之間的差距太大,打仗果然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不是靠一腔熱血就能打赢的。
夜襲本來就是一件風險很高的事情,趁着夜色以亂打亂哪有那麽容易,部隊打散了再想聚集起來可就難了。
沒跟着他沖出來的弟兄未必是陣亡了,或許是深陷在廢墟之間出不來了,一般這得按照失蹤處理。
此時疲憊的身體一陣虛弱,陳子龍忙掏出一包蔗糖,一仰脖子塞到了嘴裏,便催促道:“趕緊。”
趕緊補充一下體力,辨認一下方向,前方幽深陰暗的原始森林已經不遠了,他在林子裏還有一支伏兵呢。
稍微補充了一下體力,喘了口氣,一百多人互相攙扶着站了起來,向着密林深處蹒跚而行。
不久天色大亮,一百多彈盡糧絕的殘兵,在通往山林的狹窄小路上拉成了長長的散兵線。
此時已無再戰之力。
“砰,砰。”
可身後再次響起的腳步聲,讓陳子龍心中一顫,一夜混亂過後敵軍已經回過神了,顯然正在組織兵力追擊。
可此地距山口至少還有兩三裏……
不久之後身後響起馬蹄聲,讓陳子龍面色再變,猛然一回頭,便瞧見了身穿橘紅色,深藍色軍服的騎兵正在狂追而來。
沒想到敵軍指揮官竟然動用了騎兵,擺出一副要把陳子龍等人追死,咬死,斬盡殺絕的架勢。
狠,太狠了。
敵騎沿着狹窄的道路滾滾而來,至少有兩三百騎,這讓陳子龍和衆兄弟面面相觑。
發出一聲聲嘶吼:“跑!”
“進山,跑!”
可騎兵來襲,兩條腿怎麽可能跑的過四條腿,并且衆人激戰一夜早已筋疲力盡,眼看着落在隊伍最後方的弟兄就要被追上了。
陳子龍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好似看到了弟兄們倒在敵騎鋒利的馬刀之下,可就在這個時候,密林中也響起了馬蹄聲。
“希律律!”
随着馬蹄聲響起,突然之間,前方密林中騎兵蜂擁而出,隆隆的馬蹄聲響起,雪亮的馬刀在朝陽照耀下閃爍着森森寒芒。
“駕!”
一聲聲熟悉的呼哨,一匹匹高大駿馬上熟悉的身影,讓陳子龍呆了呆,随即欣喜若狂,聲嘶力竭的大叫起來。
“殺!”
随着林中伏兵四起,輕騎滾滾而來,将絕境中的殘兵解救出來,便揮舞着火槍,馬刀迎向了追擊中的西洋騎兵。
這些伏兵出現的太突然了,敵騎完全是猝不及防,便被養精蓄銳多日的大明騎兵沖散了。
“砰,砰。”
淩亂的火槍爆鳴聲再次響起,一方是蓄勢待發,戰馬體力充足加速也很快,另一方處于追擊态勢,戰馬已經有些疲憊。
一個照面下來雙方戰馬交錯而過,立刻便分出了勝負。
“噗,噗。”
人喊,馬嘶。
轉瞬間,疾馳的大明騎兵揮舞着馬刀,毫無停滞的撞翻了沖在最前頭的荷軍騎兵前鋒。
撞飛了驚慌失措,試圖揮刀反擊的荷兵,又以雷霆萬鈞之勢碾了過去,馬蹄聲隆隆。
猝不及防的荷兵被撞的高高飛起,吐着血,慘叫着,讓三百多大明輕騎殺了個暢通無阻。
“呼。”
陳子龍松了口氣,覺得腿一軟再也堅持不住了,撲通的一屁股坐倒在地,瞧着正在沖殺中的己方騎兵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兔崽子們可算來了。”
“哎?”
可是他很快發現有點不對勁呢,他在林子裏安排了多少騎兵呢,充其量也就三百,可是這一股腦從林子裏鑽出來的騎兵越來越多。
這絕對不止三百騎,數量至少多了一倍,至少也是五六百騎的規模,這下子把陳子龍看懵逼了。
陳大掌櫃忍不住摸了摸頭,一頭霧水。
“老子有這麽多騎兵嘛?”
這麽多騎兵都是哪來冒出來的呀?
細看發發現了一點貓膩,原來在大批騎兵中間,竟然混進去一些奇怪的人,有黑皮膚的,也有棕色皮膚的,一個個身材精壯結實都騎着馬,手裏拿着亂七八糟的兵器。
簡陋的長矛,鋤頭,鐵鍬……
“哎?”
陳子龍徹底懵逼了,原來有大量會騎馬的黑奴,印第安土著奴隸混進了他的騎兵隊。
這些人騎術還真不錯,大部分連馬鞍都沒有,騎在光秃秃的馬背上跑的飛快,一聲不吭的往前猛沖。
“啥情況呀?”
看着自己的騎兵隊規模翻了一倍,混進了兩三百奇怪的人,陳子龍瞪圓了眼珠子看了一會兒,仍是覺得莫名其妙。
“罷了。”
這時候他也不顧不上了,也别管這些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反正都是來幫忙打仗的。
他神經緊繃了一整夜,如今突然松懈下來不免十分疲憊,正覺得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被一雙手抓住了,還攙扶了起來。
“誰?”
陳子龍一個激靈跳了起來,一回頭,便瞧見了一個皮膚黢黑,眼睛溜圓的黑皮膚女子正在看着他。
黑膚女子身後還跟着兩個黑皮膚的小孩子,正在咬着手指頭,瞪大了眼睛也盯着他看。
“哎?”
陳子龍呆了呆,心說這女子也太黑了吧,這要是在晚上幹脆就找不到了,不過牙齒倒是夠白的。
黑奴女子就這麽愣愣的看着他,愣了好半天,終于伸出手遞過來一根甘蔗,甘蔗竟然還是去了皮的。
“哎,好。”
陳子龍接過甘蔗下意識的啃了一口,很快又覺得不對勁了,老子怎麽啃起甘蔗來了。
“啐,啐。”
趕忙把甘蔗渣吐了,陳子龍揮了揮手,輕道:“這裏危險,躲開點。”
說着他便提起火槍,打起了精神,一瘸一拐的返身向着戰場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叫嚷着。
“有喘氣的沒有?”
四周圍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弟兄們,一個個紛紛站了起來,能上陣的大概還有四五十人。
“走。”
一群殘兵跟随着己方騎兵,返身再戰。
正前方,數裏外。
天亮後,正在清繳戰場的法荷聯軍,正在端着火槍清繳戰場,在一片狼藉的廢墟裏救治傷兵。
可就在這個時候,前方響起雜亂的馬蹄聲,一個個軍官,士兵站在廢墟之上,看着不遠處自己的騎兵正在撒着歡的狂奔。
頓時口哨聲,歡呼聲四起,就連正在視察戰場的德魯伊特中将,也站直了身體,向着得勝回營隊揮了揮手。
可喧鬧中很快他覺得不對勁了,自己的騎兵隊後方竟然出現了另一股騎兵,數量還不少。
“不好!”
等到己方騎兵歪歪斜斜的沖到了跟前,軍官,士兵們才猛然發現,那些狼狽的騎兵是敗回來了,并且正在被人追殺。
轟隆隆的馬蹄聲震耳欲聾。
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廢墟戰場,刹那間又混亂起來,一些正在清繳戰場的荷軍士兵,被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騎兵沖了個七葷八素。
“希律律!”
“噗,噗。
足足有五六百騎好似脫了缰的野牛,在一眨眼的時間沖入戰場,沿着破爛的街道瘋狂的沖刺,砍殺着。
成群的騎兵在廢墟間穿行,越過一道道障礙,揮舞着各種各樣的兵器見人就殺,所過之處帶來巨大的混亂。
沿途留下遍地屍體,殘肢斷臂,哭喊求救的荷兵紛紛倒下,如同末日一般凄慘。
五六百騎兵呀,這麽大規模的騎兵在中南美洲這地方,可真是相當罕見了,這些人的騎術也不賴,在馬背上輾轉騰挪,左劈右砍,見人就殺。
還專往人多的地方沖,竭力将倭寇有組織的抵抗擊潰,混亂好似瘟疫一般蔓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