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看着明軍步兵橫隊中,那數百名采用散兵線作戰的明軍獵兵,以站姿,跪姿在兩百多米的超遠距離上展開了精準獵殺。
法軍處于最前線的軍樂隊,軍官走着走着便一頭栽倒,隆隆炮聲中夾雜着慘叫聲,這些明軍獵兵射術之精準叫人瞠目結舌。
區區三百名精銳獵兵在兩軍陣前,好似幽靈一般遊蕩着,瞄準,擊發,在一個個彈坑裏跳躍,射擊。
好似老道的獵人一般獵殺着有價值的目标。
以法軍,荷軍爲主的西歐聯軍也不是浪得虛名,應變極快,前線指揮官立刻下令炮兵校正彈道,試圖用炮火壓制這些可怕的戰場幽靈。
“嗵嗵嗵嗵。”
頃刻間,法軍兩翼伴随步兵進攻的炮兵,開始調轉了炮口,用六磅,三磅的輕炮展開了密集齊射,試圖用密集炮火圍殲這些可怕的獵兵。
可事實是……
這完全是一種徒勞的行爲,那些戰鬥經驗豐富的大明獵兵,一個個比猴子還靈巧,專門往彈坑裏鑽。
在這一片平坦,漫天黃沙的河岸大平原上,重炮轟擊留下的彈坑甚至那些碩大的鐵球,無疑是最好的掩體。
在這沒有開花彈的時代,靠炮火壓制獵兵是癡人說夢。
“砰,砰!”
大明獵兵依舊在射擊,不時從彈坑裏探出頭,不時從胸前的單兵口袋裏,取出定裝火藥裝填,将寶塔形的子彈含在了口中,不緊不慢的塞進槍管。
雖然射速不快,人數也不多,可線膛火槍帶來的超遠射程,超高精度還是讓前進中的法軍遭受了巨大損失。
笨拙的排隊槍斃戰術,再一次遇到了克星……
河對岸,法軍大營。
一臉木然的路易十四,被明軍這種超遠距離的精确殺傷徹底激怒,發出了一聲聲嘶吼。
“進攻,進攻!”
他身旁衆盟軍将領也無可奈何,大規模訓練獵兵這種事,隻能看看,學是學不來的,因爲這樣幹的成本實在是太高了。
一個士兵從出生,長大,到成爲常備軍人,本身就是不參加勞動的職業軍人,需要用幾個勞動力去養着。
再将一名士兵從新兵營送到部隊,經過長期艱苦的培訓,用無數彈藥,物資培養成一名獵兵神射手。
再将這名獵兵送到戰場上,一個不小心被炮彈擦破點皮,戰死了,所有的投入也便灰飛煙滅了。
世上有哪個傻瓜會這樣幹?
可偏偏周世顯領導下的大明就這樣幹了,早在十幾年前就開始使用獵兵,如今更是早已成爲大明鎮軍各級戰鬥單位的标配。
“砰,砰,砰。”
一百五十米,一百米,八十米……
随着法軍中央步兵的推進,一路上留下了數百具屍體,傷亡不大卻極爲緻命,因爲被打死的不是軍官就是旗手。
可還能怎麽辦呢,對于這種完全不對稱的作戰方式,西軍可以說無可奈何了,剩下的隻有唯一一個辦法。
硬抗呗,不然還能咋辦?
終于,終于法軍一線步兵推進到了八十米的距離上,開始踏步,立定,舉槍,瞄準……
“嘩啦!”
同一時間,明軍也推進到了這個距離,同時開始站定,舉槍,兩軍陣前密密麻麻的火槍平端了起來。
時間,空間都好似凝滞了。
“噼裏啪啦!”
數秒鍾後大團的硝煙爆開,彌漫着,在兩軍陣前升騰了起來,慘烈的排隊搶斃終于大規模的爆發了。
“啊!”
頃刻間慘叫聲響徹雲霄,大團的硝煙中成片的火光閃爍着,明軍前排和法軍前排的士兵,好似割麥子似的成片倒下。
一輪齊射過後,血腥氣味彌漫着,傷亡慘重的雙方前排士兵狼狽的後退,裝填,第二排士兵緊接着頂了上來。
“噼啪!”
頃刻間又是一陣火槍爆鳴,火槍橫隊中的士兵又倒下了一大片,短短的兩輪齊射過後,兩軍最前沿的士兵已經傷亡慘重,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這一刻黃沙漫天,血流成河。
“咚,咚,咚咚咚!”
緊接着,雙方第二線的預備兵力頂了上去,忠勇,驕傲的士兵齊步跨過了同袍的屍體,抵達了八十米左右的距離上,再一次舉槍,瞄準。
“嘩啦。”
此時此刻好似時間已經停滞,又好似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黃得功睜大了一雙牛眼,看着前線成排的士兵慘叫着倒下。
在這種規模的火槍近距離對射中,再怎麽優秀的士兵,再怎麽出衆的戰術素養都顯得如此蒼白。
前排士兵能活下來的幾率很低,後續士兵又一浪接一浪的湧了上去,繼續進行着慘烈的戰鬥。
連續十幾輪齊射過後,戰場上密集的火槍爆鳴聲變的稀稀拉拉,雙方第一線的步兵終于分出了勝負。
一陣微風吹過,硝煙漸漸散去,讓兩軍前線的陣形變的漸漸清晰起來,隻需要看上一眼便一目了然。
雙方第一線的部隊都失去了戰鬥力,很多士兵倒了下去,原本密集的橫隊變的稀疏,雙方統帥,将官都舉起了望遠鏡。
放眼望去……
兩軍陣前到處都是屍體,橫七豎八的躺着,還有血泊中翻滾的傷兵,發出了凄厲的慘叫。
因爲雙方軍服顔色不同,所以傷亡一目了然,身穿藍白色軍服的前線法軍,好似被一陣暴風雨襲擊了,戰線好似被狗肯過了一般坑坑窪窪。
粗略估算前線法軍的傷亡超過了可怕的七成,大約隻有三成士兵還完好無損的站着,而這些法軍士兵已經傻了。
好似失去了魂魄一般,就那麽抱着火槍呆呆的站着,再看前線明軍傷亡比例大約四成,竟然還保持着大緻完整的建制。
“呼。”
又是一陣灼熱的微風吹過,雙方主帥,将領都驚呆了,法國皇帝路易十四整個人僵住了,麻了,這樣的結果讓他不敢相信。
一個聲音在心中回蕩着。
“這是……敗了嘛?”
這可怕的傷亡比例讓路易十四和他的盟友,西歐各國的将軍們驚呆了,爲什麽會這樣?
爲啥呀?
訓練有素的法軍竟然在大規模的排隊槍斃中,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敗給了明軍。
大營中一陣死寂,空氣中彌漫着莫名的詭異氣息。
“傳令!”
沉寂中,明軍大營裏響起了黃得功的嘶吼聲:“進攻!”
“繼續進攻!”
此刻黃得功和他麾下的将領,心中沒有半分喜悅,他麾下大明鎮軍也承受了接近四成的傷亡。
這麽大的傷亡讓黃得功變成了一個輸不起的賭徒,下令将二線部隊猶太新軍,波斯仆從軍頂了上去。
“嘩,嘩!”
當士兵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再次響起,猶太軍,波斯軍在軍官率領下大步向前,對面的法軍已經有些慌亂。
這一絲慌亂好似平靜的湖面中,投下了一顆小石子,在傷亡慘重的法軍部隊裏蔓延着。
一線部隊傷亡如此慘重,讓後續準備推進的二線部隊竟然猶豫了起來,在紀律嚴明,士兵訓練有素的近代戰場上。
鬥志昂揚的法軍士兵竟然罕見的出現了畏戰心理。
“撤退!”
看着如山一般推進的明軍二線部隊,路易十四的将軍們知道這個仗不能再打了,再打将會對部隊士氣造成巨大的挫傷。
“撤,快撤!”
“滴滴答答滴滴答。”
當撤退号吹響,狼狽的法軍倉促中撤退,面對着步步緊逼的明軍部隊,殘存的前線士兵或是扔下火槍轉身就跑。
或是拼命攙扶起受傷的同伴,一瘸一拐的向着己方陣地逃走,隻在兩軍陣前留下了一句句殘破的屍體。
明軍大營中早已是一片沸騰。
“退了,法軍退了!”
“哈哈!”
黃得功大笑起來,他苦苦等待的戰機終于出現了,他以堅決的進攻逼退了法軍,一看到法軍開始撤退便亢奮起來。
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他老黃是什麽人,他可是大明遼軍出身的專業騎兵将領,步戰他未必能行,能騎兵戰是他的老本行呀。
在如今這個年代的大明鎮軍體系裏,馱馬化步兵大行其道,在步兵海的強大火力壓制下,專業騎兵可以說很憋屈了。
在滿清八旗覆滅之後,大規模的騎兵集團沖鋒已經很少發生了,曾經稱霸戰場的專業騎兵已經淪爲偵查,掩護步兵推進的輔助兵種。
這些年可把老黃憋壞了,此時此刻,從這位黃帥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字:“沖!”
“駕!”
他左右親衛将領早已按捺不住,紛紛打馬向前,頃刻間潮水般的騎兵從中軍湧出,兩翼正在徘徊,掩護步兵的鐵騎也紛紛開始出擊。
“駕,駕!”
“希律律。”
人喊,馬嘶響成了一片,要說别的不行,可騎兵沖陣這玩意老黃可太熟練了,他麾下跟随多年的親衛将領,個個都是馬戰好手。
在極短的時間裏,黃得功麾下八千騎兵傾巢而出,打着馬,提着火槍,向撤退中的法軍席卷而去。
這般犀利的騎兵突擊,再一次讓路易十四和他的盟友們出乎預料,就那麽愣愣的看着,畢竟這年月騎兵沖擊步兵方陣這種事情,真的已經很少見了。
也不是說不行,隻是很少有人會這麽幹,除了那些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很少有人會用專業騎兵來沖擊步兵方陣。
“駕!”
當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起,八千紅衣,紅甲的騎兵在戰場上席卷而過,這一刻連路易十四都懵逼了。
他周圍響起将領們的竊竊私語聲,對這些明軍騎兵的意圖十分不解,這些騎兵該不會撞上來吧?
不會吧,不會吧?
當轟隆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大地爲之顫抖起來,在路易十四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明軍騎兵并沒有采取常規戰法。
這個年代的常規火槍騎兵戰術,無非是半旋轉射擊,啥叫騎兵半旋轉射擊呢,就是騎兵沖上去放槍。
第一列開火後向左轉,給第二列讓路,第二列以同樣方式行動,第三列也是如此,一列接着一列,形成半回轉的運動軌迹,行進到左側重新裝填。
就這樣一浪接着一浪的沖上去放槍……
“戒備!”
河對岸正在撤退中的法軍,再一次表現出訓練有素的本色,一邊撤退,一邊組織起斷後的力量,由大量步兵依托着步兵炮建立了防禦。
“嘩啦。”
随着一排排火槍架起,少量長矛手也開始戒備,死死盯着明軍騎兵的行進路線,準備着對付明軍沖上來放槍,回旋。
可讓人大吃一驚的事情發生了,這夥明軍騎兵偏偏不按照套路來,沖到了步兵防線面前非但沒有減速,反而用腋下夾着火槍。
就這麽直愣愣的沖過來了,那一個個紅色的身影雄踞于馬上,貓着腰,腋下夾火槍的姿勢十分怪異,活像是夾着一根燒火棍。
這事兒其實也挺正常,遼騎嘛,當年使用的武器可是三眼铳,沖陣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夾着的。
如今這優良傳統保持下來了,看上去如此怪異,并且在沖鋒中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面對不按常理出牌的明軍騎兵,法軍斷後部隊一下子慌了,紛紛擊發了手中的火槍。
“砰,砰……噼啪。”
一陣密集的齊射之後,沖在最前面的明軍騎兵被射翻,倒下,可後面的已經席卷而來,于是一場悲劇發生了。
打完了铳子的法軍士兵慌忙後退,讓後排待命的戰友頂上來,舉槍,瞄準,可就是這麽一耽擱,明軍騎兵已經沖到了近前。
“砰,砰!”
騎在馬背上的紅衣騎兵紛紛摟火,開完了槍便紛紛拔出馬刀,天地間一片雪亮的刀光亮起。
而法軍還在轉換隊列,就是這麽一瞬間的混亂,便被明軍騎兵抓住了,大股騎兵好似紅色的尖刀一般深深的刺入了法軍隊列。
八千明軍騎兵奇迹一般殺出了一條血路,用雪亮的馬刀放肆的收割着人命。
“噗,噗。”
“啊!”
無意間,黃得功幹成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他因爲遼軍将領出身的背景,對近代騎兵半回旋戰術本能的抵觸。
他還是喜歡古老的騎兵冷兵器沖陣,可就是這麽古老的騎兵戰術,在這一刻取得了空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