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王微明眸睜大,嘴唇微微張開露出小碎牙。
周世顯皺眉:“不願意?”
“願意,願意!”
王微雲裏霧裏的,都快哭出來了,趕忙答應。
周世顯露出輕松笑容:“那就行了,你先将這些文書整理歸檔,先處理緊急的……行麽?”
好不容易逮着個苦力,不行也得行,周世顯生怕她反悔不願意,将她一個人仍在房中,快步走了。
房中,安靜下來。
王微在房中呆坐了良久,才回過神來,敢情這位大人并非看上了她的美貌,而是看中了她的才學?
她一個女子竟然還有軍饷,這叫什麽事兒呀!
周世顯才不管那麽多,将成堆的公文扔給王微,他自己溜出房中便伸了個舒服的懶腰。
這麽有學問的大美人,用來侍寝豈不是太浪費了。
“走!”
周世顯覺得占了大便宜,帶着幾個親兵到四處轉轉,終于可以感受一下這大好河山了。
“呼……喝!”
鳳威軍得到了整補,馬匹恢複了力氣,又養的膘肥體壯,随時可以渡河出擊了。
周世顯的戰術很簡單,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順軍在對岸狂攻鄭州府,他就偷襲嵩山,打洛陽,專門在大順軍柔軟的肋部,側後方捅刀子。
兩軍隔着一條黃河,各打各的。
周世顯的戰術總之就是一句話,絕不能讓李自成全力攻鄭州。
襲擾後路,尋機殲敵。
崇祯十七年,三月中。
懷慶府,鳳威大營。
“砰!”
周世顯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壺猛的一震,将王微吓的一哆嗦,大氣也不敢出。
“大同總兵姜骧,山東總兵劉澤清,薊鎮總兵唐通……”
周世顯咬牙切齒的念叨着,這一個個名字,一封封加急軍報發往京城,崇祯,内閣是着急上火的調兵馳援。
可這一個個大明總兵,以各種理由推脫不來。
姜骧還算好的,派人送來了一批糧草軍械,一千輔兵,唐通兵少可以忽略不計,最離譜的是山東總兵劉澤清!
這貨說啥呢,他說前些日子騎馬摔斷了腿,沒法出兵。
“好嘛!”
這些大明總兵官,就差把四個大字寫在連上了。
“保存實力!”
周世顯俊臉發青,冷笑連連:“好,好。”
這都快亡國了,還是地方派系林立,一個個擁兵自重,都在觀望中原大戰的結果呀,簡直比民國時候軍閥混戰還離譜!
“劉澤清,我記住你了!”
果然是求人不如求己。
“來人!”
不再多言,周世顯開始集結部隊,籌劃着渡河作戰,總之是不能讓順軍消停了。
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二日。
鳳威軍留下了部分兵力固守懷慶,主力翻身上馬,再一次趁着夜色進入黃泛區,向着河南府攻擊前進。
這回出擊,周世顯帶上了幾十條船。
船不大,有八艘戰船,大部分都是民船,也就是民間俗稱的舢闆,好處是輕便,可以随軍快速機動。
黃河岸邊,夜色如水。
這時候黃河水位上漲,河中心那些沙洲已經被淹沒,再想渡過去也不太容易了,還好戰馬會遊泳,大炮,辎重也可以放在船上。
船嘛,水淺處推着走,水深了就劃着走。
黃河邊,周世顯趴在水草裏,舉着千裏鏡看望對岸。
“喲呵!”
大順軍學乖了,爲了防備他這支偏師的襲擾,沿着黃河南岸修建了許多烽火台,望樓。
“哈哈。”
周世顯哈哈一笑,他的戰略目的已經達成,李自成被他襲擾的遭不住了,被迫分兵來防禦黃河沿線。
千裏鏡中,烽火台,望樓連城一片。
夜裏,黃河南岸依舊燈火通明,還有好些民夫正在挖溝引水,修建各種防禦設施。
李遷,顔繼祖等人,議論紛紛:“至少也得分五萬兵!”
“還有炮呢!”
如此一來,鄭州府的壓力大大減弱了,可渡河偷襲,也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姥姥的!”
瞧着對岸燈火通明,防禦密不透風,李遷忍不住摸了摸鳥窩一般的頭發,低聲咒罵着。
周世顯卻不動聲色,慢慢的拔出戰刀,一刀刺出,挑起了一條……肥美的黃河鯉。
“急什麽,走。”
戰機難尋那就慢慢找呗。
顔繼祖在一旁讪笑:“大人說的對,這世上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嘿!”
李遷橫眉冷對,誰是賊?
周世顯微微一笑,話糙理不糙,從軍事上說,被動防禦是沒有出路的,這麽長的黃河防線總有疏漏。
“撤!”
深夜,悄無聲息之間,鳳威軍一邊享用着美味的河鮮,仍是白天休息,晚上出沒,一邊沿着黃河一線尋找戰機。
兩天後,河灘。
夜裏,顔繼祖帶着一幫海匪,湊在一起搗鼓着。
“能行?”
周世顯擔憂的問道。
顔繼祖裂開大嘴,笑了:“您就瞧好吧!”
出發時,他叫人帶上了幾門二将軍炮,都是從懷慶府兵備衙門裏翻出來的,此時他正帶着一群海匪,将大炮用鎖鏈往船上綁。
周世顯一臉懷疑,這玩意真的能行?
二将軍炮足足一千五百多斤,是大明自行仿制的佛朗機快炮……縮小版,射程大約三裏。
可再怎麽這也是大炮啊!
再看看那些戰船,最大的也才幾十噸,還是年久失修的破爛貨。
把二将軍炮裝在舢闆上,這能行嘛,這一炮下來怕是舢闆都要散架了,這是在玩命啊!
可是顔繼祖手下那群東海悍匪還滿不在乎,嬉皮笑臉道:“您就瞧好吧,大人,您有所不知,這叫蚊子船。”
周世顯無語,還真形象呀,這樣簡陋的炮船,怎麽看都像是一隻蚊子扛着一頭大象。
頭重,腳輕,怎麽看怎麽怪異。
顔繼祖一邊忙活,一邊笑着道:“大人有所不知,當初咱們在東海上跟紅毛荷蘭人打仗,荷蘭人船多,炮多,咱兄弟也是逼的沒法子,才……”
他話沒說完,才發明了這種玩命的戰法,小船扛大炮!
顔繼祖嘻嘻哈哈的說着,周世顯卻心中灼熱,一寸山河一寸血,東海海匪在抵禦外敵入侵這事上,絕對不含糊!
他們也是大明人,是華夏人。
說的輕松容易,卻不知有多少血性漢子,憑借這種玩命的戰法,駕馭着這樣的蚊子船,将荷蘭人打的抱頭鼠竄。
“壯哉!”
叮叮當當的一陣敲,六艘蚊子船造好了。
“嘿!”
周世顯伸了個大拇指,小船扛大炮,真是個天才的創意,就是總覺得這玩意……不靠譜呀。
“您瞧好吧!”
顔繼祖信誓旦旦,将胸脯拍的咣咣響。
深夜,黃河北岸響起嘩啦嘩啦的水聲。
将蚊子船綁在戰船上,行走如風。
懷慶府兵備道送來的戰船,總計八艘,船身低矮,破是破了點,可樣式十分漂亮,有個别名叫做鳥船。
每艘鳥船有四槳一橹,可容戰兵三五十人,四葉槳在水面上劃的飛快,形如飛鳥掠水。
此種戰船可以不懼風浪,滿載着戰兵馬匹逆水而行,劃的飛快。
顔繼祖還帶着手下,将戰船從四槳改成了六槳,拖拽着沒有動力的蚊子船,倒也不吃力。
這夥人是在東海上讨生活的,每天面臨的是滔天巨浪,在這黃河裏……真是大材小用了。
看着這些戰船,李遷長笑道:“這西洋人的戰船,打造的可真是精巧,這是咱兵部從哪一國買的?”
戰船甲闆上,一個海匪出身的棚長忙道:“大人,這鳥船是咱大明自己造的,嘉靖朝就有了。
李遷不免有些尴尬,摸了摸頭:“是麽,咱大明還有這等水戰利器?”
那棚長賠笑道:“自是有的,這鳥船是嘉靖年間,咱大明的工匠仿制西人戰船的樣式得來,大小不等,再大一些的可出海遠航,可攜大炮數十門,小一些的,可用于内河水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