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真的很壓抑。
我以爲我會克制,會小喝兩口,緩解一下心裏的愁悶,點到爲止就算了。
但是,我是真的沒想到,這個酒一上口,就刹不住了。
我那天喝的酩酊大醉。
連站都站不穩了。
悶酒,是最容易喝醉的。
但是,不得不說,一醉真的能解千愁。
那天晚上,是王玉燕确診之後,我睡的最踏實的一晚。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是在醫院裏的。
楊志傑跟楊懷明以及燕姐,都在醫院陪着我,我們四個人,在醫院的走廊裏,就躺在地闆上,睡了一夜。
我真的很感謝這幫朋友,兄弟,真的就陪着你。
幫着我排憂解難。
但是,一醉并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
王玉燕的病情,并沒有因爲我賭赢了帝王綠而改變,反而,還更加的嚴重了。
經過一個星期的強化給藥,王玉燕開始出現了藥物的副作用。
她的頭發發根都掉完了,眉毛也掉幹淨了,整個人,都像是一個雪白的雪人一樣。
沒有任何血色,而且,人也越來越虛弱,眼睛裏的光,被消磨殆盡,活着,似乎隻剩下了呼吸。
所有的美好,所有的希望,都被洪水猛獸所卷走。
當然,這還是輕的症狀。
後來,她出現了嚴重的便血,有一天晚上,我們都被折磨的精疲力盡之後,最後一瓶吊水在夜裏兩點結束之後,我們都想着,終于可以睡覺了。
但是,誰知道,睡到後半夜的時候,瑤瑤把我搖晃醒,跟我說床單濕了。
我以爲是瑤瑤尿床,把床單給尿濕了,但是當我打開燈的時候,我整個人差點沒吓死。
就看着,那滿床都是血紅色,整個床單都被鮮血給染紅了。
當時,我吓的魂飛天外,我是連滾帶爬的跑出去,叫嚷着把護士站,主治醫生,甚至是連值班的張春亮都給叫來了。
我真的快要吓死了。
王玉燕也在驚吓中清醒過來,當她看到滿身滿床都是鮮血的時候,她整個人也都吓的魂飛天外,我永遠記得她那張死灰的臉。
沒有任何生氣的感覺。
當我把一幫人都折騰來之後,他們經過一系列的檢查,卻跟我說,這是正常的副作用。
隻是常規的胃腸道反應而已。
張春亮告訴我,現在市面上,所有的治療白血病的藥,都會有胃腸道反應,這隻是胃粘膜上的皮細胞受到藥物的損害導緻的。
張學亮給與了停藥觀察的決定,如果便血無法抑制的話,他們就必須要重新給與治療方案。
停藥的決定,給與了我們巨大的壓力,那種絕望的念頭,真的像是一把把利劍緊緊地頂在我們的咽喉,似乎下一步,我們所有人都會被殺死似的。
相比于死亡,漫長的等待過程,才是最折磨人的。
“啊……我的孩啊……你怎麽舍得丢下我們的呀……”
一陣突兀地哀嚎聲,将整個住院部都給驚擾醒了。
我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有點發懵,很快,我就聽着很多開門聲,我也趕緊爬起來打開門。
我探着腦袋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我看到很多人跟我一樣,探着腦袋朝着外面看,每個人的臉上,寫着好奇,但是聽着那一聲聲的哀嚎,心裏,又更加的心知肚明。
我漸漸意識到了什麽,很快,我看着一大堆醫生,從一間病房裏出來,他們拉着推車,車上躺着一個白色的布袋,那些醫生無情地,将推車拉近電梯。
身後跟着一群家屬,一個五六十歲的母親,哀嚎着,絕望地跟随着,若不是有家屬攙扶,估摸着,她已經倒在地上,無法站立了。
所有人看着那畫面,都很凄涼,悲哀。
整個走廊裏,所有人都自發的對着離開的人鞠躬,那種無聲的祈願,是祝福這個離開人世間,得到解脫的受苦受難的人。
我哽咽了一下,内心很空洞,我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也是第一次距離死亡那麽接近。
親生感受生命的離開,那種沉痛感,讓人真的很痛苦,很痛苦。
我深吸一口氣,眼淚不由自主地從我的眼睛裏流淌出來。
這個病,比我想象的要可怕,我已經做好了接受他是來自于地獄的懲罰,但是,我還是低估了他對我的折磨,低估了事情可怕性。
這個病,真的不是你有錢就能治好的,真的不是。
我擦掉眼淚,默默地關上門,我一回頭,突然看着王玉燕睜着眼睛看着我,那雙眼睛裏都是淚水。
我走過去,爲她擦掉眼淚。
她哭着問我:“是不是有人死了?”
我立馬說:“沒有……”
王玉燕呼吸都開始顫抖起來,她問我:“我會不會死?”
我握着她的手,我堅定地說:“你不會死的,放心吧,咱們有錢,咱們做了那麽多好事,老天爺會幫咱們的。”
王玉燕哭着說:“你抱抱我……我怕……”
我立馬把王玉燕抱起來,緊緊地抱在懷裏,她像是一隻生病的貓似的,蜷縮在我懷裏,瑟瑟發抖。
像是受盡了風雨的折磨,再也無力支撐了似的,急需一個依靠來撐着她。
我說:“玉燕,有我在呢,不用怕,不用怕……花再多的錢,我也會把你治好的,那個算命的說,你呀,是我的福星,他說,我們這輩子,會有三個孩子呢,所以,你放心吧,你不會死的,你一定會好的,好了之後,咱們再生一個孩子,不用害怕的。”
王玉燕哭着問我:“你不是說,那個算命的,都是胡說八道的嗎?你不是說,他是騙子嗎?”
王玉燕的話,字字紮心,我緊緊地握着拳頭,那種無力感,湧遍全身。
突然,王玉燕猛然驚醒似的,她痛苦地說:“扶我去廁所……”
我立馬吓的趕緊把她從床上抱起來。
她本來一百四十斤的體重,這個時候,隻剩下九十多斤,我抱着她,像是抱着一根羽毛似的,輕飄飄的。
我趕緊抱着她去廁所,但是剛放下來,就看到她的褲子開始滴血了,看着那殷紅的鮮血,順着褲腳流的滿地都是。
我絕望的閉上眼睛。
難道……
真的就沒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