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了,這個公司,就剩下他一個人了,他還沒走,他還留在這裏打掃衛生,給地面清洗的幹幹淨淨的,他當然是希望公司能挺過來呀。
這些話,都是楊建新告訴他的,讓他這麽說的,楊建新知道,燕姐一定會知道他的情況,一定會來幫他。
但是,他的自尊心作祟,不允許燕姐再來幫她。
因爲上次的事,已經讓他沒有臉面再接受燕姐的幫助了。
所以,他甯願看着他的公司死掉,甯願是躲在外面等死,也不願意跟燕姐再說一聲了。
這是最後的自尊。
我們都懂,也很同情楊建新。
我環視車間,這個生産車間,比我們的車間,不知道要大多少倍,看着那巨大的像是巨塔一樣的設備,我十分感慨。
這裏曾經是多麽的繁華啊。
但是現在,沒有人了,隻有一個強撐着的人,隻有王玉軍了。
我看着他面帶笑容的臉。
我就笑着說:“行了,别撐着了,這個天,你是撐不住的。”
聽到的話,這個王玉軍立馬嘴就開始撇起來了,想要哭,但是男人的自尊,又不允許他哭,可是不哭,他又憋不住。
就看着他蹲在地上,扭着臉,把手捂在眼上,終于,他是繃不住了,哭的稀裏嘩啦的。
“啊……啊……楊總,他,他不讓我們說,不讓我們說……”
這句話,說的特别的委屈,把他心裏憋着的那股委屈的勁都給說出來了。
燕姐十分着急,她惱火地說:“到底怎麽回事啊?怎麽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啊?我記得,你們公司,好幾号人呢,這他媽人都去那了?”
王玉軍立馬站起來,無奈地說:“公司已經兩個月沒發工資了,社保都停繳了,公司裏的業務員,員工,廠裏的員工,都在家趴着呢,都等着楊總給我們發工資呢,天天都堵着那公司總部的辦公樓等着楊總回來呢,你說,他們怎麽那麽短視呀?這不才兩個月嗎?這就不幹了?咱們生産一天的純利潤也有幾百萬了,但是,他們就是不幹,這要是工廠運轉起來,五年,不,三年楊總就能把債務給還清了,但是,但是那幫工人,他們不幹呀……”
王玉軍急的直拍手,滿臉都是悲憤。
我深吸一口氣,這不能怪人家員工,兩個月的工資,不少了,都是拖家帶口的要吃飯呢,你兩個月不發工資,這普通的家庭都差不多了。
關鍵是,你看不到希望,你楊建新都躲出去了,沒有人來承擔責任,他們看不到希望,當然不可能幹了。
燕姐着急地說:“爲什麽會這樣啊?爲什麽呢?你們公司,不是有十幾億的資産嗎?爲什麽會搞到這個地步呢?”
王玉軍立馬說:“這,這還不是楊總想要擴大規模搞的嗎?咱們這邊,地區偏遠,開這種廠,雖然很賺錢,但是,但是他規模再大,他也是有局限的,我們的産品,業務很單一,就是建材,最近幾年,房地産事業受到巨大的沖擊,我們的建材也跟着不好做了,楊總就覺得,是要擴大公司的規模了,所以,他就想進軍地産界,這您都是知道的呀。”
燕姐立馬說:“是呀,我知道呀,咱們不是已經在周邊搞了嗎?這陳建忠都已經聯系上了,這怎麽跑省會去了呢?”
王玉軍立馬說:“省會的房價一兩萬一平,這邊的房價,撐死了一萬,這差的天壤之别,而且,這邊的未來潛力太低了,楊總就不看好,又趕上省會那邊老城改造,楊總覺得有機會了,就拿了八個億去投标,投中了一塊地,本來覺得是個機會,誰知道,給我們楊總帶火坑裏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我說:“是……拆遷地事,辦不下來是嗎?”
他立馬說:“對,他媽的,那邊的地頭蛇,帶着幾百号人躺在工地上,非得要賠三贈一,就是說,要按照建築面積賠償原來三倍的房子,還要贈送一套,這他媽不是強盜嗎?”
我立馬說:“當地政府不管嗎?”
王玉軍苦笑着說:“管,怎麽管?不管還好,這一管,弄出來幾條人命,連他媽拆遷辦的主任都給幹進去了,那幫地頭蛇在省會放出話來,要他媽血債血償,打了多少次了,我們楊總被打的焦頭爛額的,那塊地,隻能白白的放在那,這憑空的被折騰八個億進去撈不回來投資,楊總這邊,就隻能去從生産上找補回來呀,但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邊河沙限采,楊總沒辦法,隻能晚上去采,嗨,被抓個正着,生産設備全部都給扣押了,楊總被罰了三百多萬,他隻能去借錢啊,這一借錢,就更麻煩了,他沒把錢用在生産投資上,他說呀,這個窟窿太大了,靠着拆東牆補西牆過日子,隻能慢性死亡,所以,他要去賭一下,那天呀,他帶着上億的資金去緬國瓦城賭賭運氣……”
燕姐立馬問:“最後怎麽樣了?”
王玉軍立馬哭着說:“從那天之後,他就再也沒消息了,怎麽都聯系不上了,我都害怕,害怕他是不是沒命了……”
他說完就蹲下來,開始抹眼淚了。
我看着都覺得難受,這個楊建新,真是倒黴啊,這倒黴事是一個接着一個,是老天爺趕着讓他去死啊。
正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看到一大群人從車間的後門走進來,一個個都穿着建新建材的工作服,那一個個都是灰頭土臉的,滿臉都是陰沉地表情。
這一大票,上千人,那黑壓壓的一群,像是打敗仗的逃兵似的,沒有任何生氣。
突然,他們看到我們了,就像是餓死鬼看到吃的似的,就看着幾個帶頭的人,相互瞄了一眼,立馬就朝着我們跑過來了。
一邊跑,一邊對着我們高吼起來。
“把我們的血汗錢還給我們,把我們的血汗錢還給我們……”
那股暴戾的氣勢,瞬間像是龍卷風似的。
要把我們所有人都給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