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現在,他已經管不了了。
他很清楚,我要是不管,外面那些義憤填膺地群衆,就能活生生的把他兒子給撕碎了。
别說他兒子了,他家的房子,他張世賢,他張家的祖墳,都給給他踏平了。
所以,我管,現在是救他兒子唯一的方式。
我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沒關系,隻要他讓我管,就行了。
張學亮絕望地看着我,我站起來跟楊懷明說:“帶走吧。”
楊懷明直接拎着張學亮,就跟拎着死狗一樣給拎出去了。
一到門外,幾百号人,黑壓壓的一群人就圍上來了。
每一個都殺氣騰騰的。
吓的張學亮瑟瑟發抖。
我跟所有人說:“家務事,談完了,咱們被動手,王校長在車裏呢,别給王校長留下一個,我們農村人都是刁民,都是暴脾氣,沒素質,隻會用武力解決事情的人。”
我的話,讓所有人立馬想起來了什麽似的,回頭看着我的車。
刀爹立馬說:“小軍,你說的對,咱們隻是要來讨個公道,隻要能讨回來公道,我們也不會動手的,大家夥說是不是?”
“是!”
大家雖然都異口同聲的說是,但是,說的很勉強,我們農村人,其實有時候,就是脾氣太暴躁了。
尤其是這種惹衆怒的事,要不是,我處理的井井有條,現在,估摸着,張世賢的祖墳都該被扒了。
聽到說是,張義軍也趕緊擦汗,他是最慌張的人,現在他可以放心了。
我揮揮手,我說:“讓他們所有人,給王校長,道歉……”
楊懷明罵道:“狗東西,人家是校長,是教書育人的先生,我他媽都得尊敬着,你們居然還敢動手?白教你們了,都給我滾過去,跪下來道歉。”
幾個人立馬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跑到車子邊上,李娟把車門打開了,我看着王雪梅蜷縮在車子的角落裏,很害怕地看着這一群人。
幾個人立馬跪在地上,哭哭嚷嚷地說:“對不起王校長,我們錯了……”
幾個人的道歉,并沒有得到王雪梅的回應,她隻是害怕地看着。
我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我跟王雪梅說:“你别害怕……王校長,他們不敢再作惡了,也不敢再欺負你了,他們在給你道歉呢,你……”
“我隻想回家……我隻想回家……”
王雪梅痛恨地說了這麽一句話,那語氣充滿了恐懼與憤怒,我看着,十分傷心。
我是多麽的想把王雪梅留下來呀,隻要她肯留下來,就有希望。
那些老師走了,沒關系,王雪梅還在,還可以組織,還可以再請,隻要她再,希望就在。
如果她這個領頭人走了,再也不來了,那我們村,就真的沒希望了。
雖然我知道,現在他非常痛苦,但是,面對我們全村,乃至于整個山區幾千号孩子的未來。
我也還是舔着臉,咬着牙說:“王校長,雖然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我現在還是要厚着臉皮問你一句,到底,你要什麽條件,才肯留下來,我們整個山區的娃娃們,不能沒有你啊。”
王雪梅悲憤地看着我,眼神裏都是不可思議,那一行淚水流下來,看着我的表情,十分絕望。
“我就要回家……”
我看着王雪梅那張堅決的臉色,我很痛心,這事完了,完了。
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這次,對她的傷害,實在是太深了。
這個時候刀爹立馬哭着說:“王校長,我們相處的雖然時間不長,但是,我知道,你是一個負責人的校長啊,你積極努力做事的态度,你的責任心,我們都看在眼裏啊,我老刀今天就厚着臉皮,爲我們村裏的娃娃們給你跪下來了,我求求你留下來吧……”
刀爹說完,就跪下來了,不僅僅是他,我們村裏的那些漢子們,那些眼巴巴地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咱們自己的學校上學,那些眼巴巴地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個未來的父母們,紛紛都跪下來了。
不僅我們村,其他村的人也都跪下來了,一個接着一個,一排接着一排,一群接着一群。
這畫面,讓我動容,讓我自責,也讓我痛恨。
我痛恨我們的自私。
這個時候,就是道德綁架,很可恥。
但是,在可恥,我們也隻能這麽做了,我們沒文化,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我們最看重的,就是我們的膝蓋,我們的尊嚴。
爲了我們的孩子們,不再像我們一樣被一輩子困在山裏,摸黑摸不到一個明朗的未來,我們也隻能跪下來了。
這對于王雪梅來說,是非常可恥,又可恨的,她現在很痛苦,而我們還要道德綁架她,她一定更痛苦。
我看着王雪梅我希望她能留下來,這是唯一的希望。
但是王雪梅閉上了眼睛,依舊重複着那句話。
“我要回家!”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絕望了,所有人都悲憤的看着那幾個人,紛紛站起來,拿着棍子,要把這幾個畜生給打死。
張學亮他們吓的立馬往車子底下鑽,刀坤帶着人要把他們拖出來,我立馬吼道:“夠了……夠了,還嫌王校長看的醜陋不夠多是嗎?現在打死他有什麽?我們要把他教育好,這才是我們做大人,做長輩,乃至于做老師的職責,即便是國家,也是首要改造那些犯罪的人,而不是直接逮住了就槍斃,夠了……夠了……”
我的話,讓所有人都很痛恨,但是,沒有人再動手,而是紛紛低下頭,陷入了深深地絕望之中。
如果沒有希望,這些山村裏老實巴交地漢子們,也不會那麽失望,但是,明明有了希望,可是,卻被澆滅了,那種痛苦,是最難以平複的。
我深吸一口氣,我說:“這次的損失,得他們來賠,楊志傑……帶你礦區,給你打工吧,該給多少錢一天,你給多少錢,直到,他們把這次的損失,彌補回來。”
楊志傑立馬說:“好嘞,交給我就行了,帶走。”
楊志傑的人立馬過來,把幾個人從車裏拖出來,幾個人都哭嚎着,不情願去,但是再不情願,面對這些真正社會上的人,他們是無力反抗的。
我看着人被拖走了,我就把車門關上,我跟刀爹說:“回吧,都回吧,我送……王校長回家……”
刀爹立馬哭着說:“真就隻能這樣了嗎?”
我擡頭看看天空,我是真的不甘心,我一想到那些娃娃們四點鍾就爬起來,摸黑走四十公裏去鎮裏的學校,這麽辛苦,但是卻學不到任何東西,沒有任何未來,我的眼淚,就忍不住的流下來。
但是,做人,得講良心,人家王校長沒錯,錯的是我們,我們就得認,就得按照人家的要求來。
我歎了口氣,無奈地說了一句。
“隻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