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應我的那個問題,但是此時他表現出來的那種平靜,卻讓我心中冰寒。
這應該就是一種默認的态度吧!
我的臉色變的不太好看,看着他,沉聲道:“前兩天他已經來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說會記住您老的恩情,您老的大恩大德他會永記于心……”
說到這,我深吸一口氣,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冷笑,不知道是嘲諷他還是嘲諷我自己,喃喃的說道:“我那天見到他的時候吓壞了,甚至恍惚間從他身上看到我以後的影子,師父,我以後會不會變成那樣呢?”
師父看着我,目光複雜,沒有說什麽。
我的面容有些扭曲起來,目光死死的盯着他,咬着牙說道:“三年了,你騙了我整整三年,你以爲我對當年的事情一無所知?你以爲關于那個大師兄的事情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你以爲三年來我對你畢恭畢敬真的是尊敬你?你知道我這三年提心吊膽是怎麽熬過來的嗎……”
心底憋了三年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以前不敢吭聲,始終保持畢恭畢敬的态度,那是因爲苗春生死未蔔,我害怕自己哪一天也會像苗春那樣在人間蒸發。
但是現在我實在忍不住了,這短短的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我經曆了太多,感覺自己再繼續憋忍下去就會瘋掉了。
将心中憋了三年的情緒徹底爆發之後,我也沒什麽顧忌了,冷眼看着師父,嘴角帶着些許的冷笑,說道:“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親愛的師父,你現在是不是心裏很生氣準備清理門戶了?就像是幹掉大師兄和苗春師兄那樣幹掉我?”
在我發洩心底的情緒之時,師父一直坐在吧台前的高腳椅上靜靜的看着我,沒有插話。等我那一通情緒發洩完之後,師父敲了敲寬大的吧台,溫聲說道:“給我一杯酒!”
我看他一眼,從酒櫃裏抽出一瓶伏特加,給他倒了一杯。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之後,看着酒杯,輕歎一聲,喃喃說道:“我錯了!”
我冷眼看着他,沒有接話,等待他後面的話。
“你的大師兄天縱奇才,短短幾年間,他就将本門所有秘法禁術盡數習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很驕傲,真的爲擁有這樣的弟子而感到驕傲!”
師父的臉上露出些許緬懷之色,目光複雜,溫聲說道:“如果他的資質一般,我還不會多想什麽,會盡心教他,爲咱們這一脈留下一顆種子,即使以後我們這些老家夥都死了,咱們這一脈也不至于斷掉傳承。可是他越是優秀,我心中的某種野心越強烈,想要靠他撐起咱們這一脈的大梁,希望咱們這一脈的榮光能在他身上重現。”
“想要讓咱們這一脈發揚光大,就必須滅掉汪家!”師父眸中閃爍一絲寒芒,沉聲說道:“我們這些老家夥被汪家的人追殺了将近四十年,弄得跟喪家之犬一樣,就算不是爲了咱們這一脈的崛起,咱們與汪家之間仇也不是輕易能化解的!”
他說到這,我冷笑一聲,不屑說道:“所以你又收了苗春爲徒,想要大師兄殺掉苗春,用某種殘忍的禁術增強大師兄的實力?”
師父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沉默了一下。
我眯起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恨聲說道:“先培養師兄弟之間的感情,然後讓師兄出手殺掉師弟,親愛的師父,你有沒有感覺這樣太過變态了一些?什麽狗屁門派傳承,這種禁術毫無人性,畜生不如!”
師父看着我,目光深邃,喃喃說道:“你大師兄是孤兒,自幼被我收養,在他心中我就是他最親的人。他對苗春感情也很深厚,可以說苗春在他心中,絕對能排在第二位的。斬斷這種親情,以本門禁術圈養最親之人的鬼魂,會讓自身變得很強,非常強!”
不等我回應,師父繼續說道:“一旦他動手殺掉了苗春,我就會讓他接着殺掉我,我已經做好了準備随時去死。甚至你那十二位師叔也已經準備犧牲自己成全你大師兄,這一點你應該不知道吧!或者說連你大師兄都不知道!”
聽到他這番話,我愣住了,無法分辨他說的這些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假的倒也罷了,如果是真的話,那就太讓我難以接受了!
爲了所謂的門派的崛起,這樣做,值嗎?
“你大師兄拒絕了,和我大吵大鬧一次,那次争吵的很厲害,氣急之下我下手有點不知道輕重了!”師父的臉色複雜,有些愧疚有些懊悔還有些其他的情緒,喃喃說道:“他是我所有的希望,我不希望他太過善良,隻有讓他變得冷血無情,才能讓他挑起咱們這一脈的大梁……隻不過他的脾氣太倔了,我那次也實在氣急了,所以……”
師父長歎一聲,目光有些黯淡,說道:“他負傷離去,我醒悟過來時已經晚了,想要去找他,可是已經找不到了。你們師兄弟三人,我對他的感情最深,把他當成我自己的兒子,所有我會的東西全部傳授給了他。”
“從他離開之後,我知道我這種方法錯了,不敢再教苗春門中的那些禁術,或者說我已經有些心死了。準備等我死去之前,再把那些禁術傳授給苗春,本門的傳承是斷掉還是在他手中發揚光大,那我就不管了!”
“可是,就在三年前,你大師兄回來了!”
“他已經變了,變成了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他很聰明,這麽多年來他不僅将本門的禁術徹底研究透徹,還在這基礎上開發了新的禁術,是那種所有道門都不會允許其存在的禁術!”
師父的眸中閃爍異樣的光芒,說道:“他肯定找過苗春了,在三年前的那天晚上,苗春對我動手了,我沒有騙你,不過我感覺那應該不是苗春的本意!”
我已經聽愣了,苗春之前所說的和師父現在說的基本上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該相信誰?
“那晚我很氣憤,全力出手,苗春最後重傷而逃,那傷勢是不可能再活過來的!”師父搖搖頭,臉上帶着些許的苦澀,說道:“直到最近,我才發現我錯了,錯的很離譜。苗春沒有死,被你大師兄所救,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我在想,當年苗春對我動手,應該也是被你大師兄操控了吧!你那大師兄,這些年成長的太快了,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我不知道他說的這些有幾分真幾分假,但是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我心中隐隐有點相信他說的那些話了!
抛開這些疑問,我看着師父,恨聲說道:“你當年收我爲徒是爲了……”
“我當年确實有點其他的念頭!”師父直接打斷我的話,很直接的說道:“知道你大師兄沒有死,我的心又開始活絡起來,當時想讓苗春快點成長起來,一個是對付你大師兄,另一個就是爲了那座寶藏。可是,千算萬算棋差一招,我萬萬沒有想到苗春那晚會對我動手,所以……”
師父看向我,目光很平靜,說道:“你兩位師兄欺師滅祖,殺掉了你衆位師叔,他們已經不算是本門中人,你現在是我唯一的弟子了。你認不認我這個師父也無所謂了,畢竟之前我收你爲徒的動機也不單純。我今天來到這裏,主要就是想告訴你,如果以後我死了,你就是天師道第九分支的唯一傳人了!”
說着,師父從口袋裏掏出一本薄薄的泛黃的書籍,放到吧台上,說道:“本門所有禁術秘法都在這裏,咱們這一脈的傳承皆爲口述,不得留下任何圖文記載,我怕來不及教你,所以花了幾天的時間把所有的東西都記載其中了!”
接着,他又從口袋裏掏出兩張薄薄的宛若人皮的東西,上面纂刻着繁奧複雜的符文,同樣放在吧台之上。
“那座寶藏就在汪家的老宅地下,這是開啓寶藏的其中兩把鑰匙,是從你兩位師叔身上撕下來的。這兩道符文你要牢記,你大師兄已經得到了十一道符文,就差這兩個了,記住之後就燒掉吧!”
我呆呆的看着師父,心中之前的那種憤怒什麽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散了不少,我不知道師父現在這麽做是什麽意思,但是我有一種感覺,感覺師父像是在交代遺言。
“你……”
師父擺擺手打斷我的話,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眼神中帶着某種決然,說道:“你以後要學會照顧自己了!”
師父轉身就走,很幹脆。
“師父,你到底想幹什麽?”在他走到酒吧門口的時候,我忍不住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去了鬼市買了很多的東西,你到底想……”
“躲了四十年,現在就剩我自己了,我不想再躲了!”師父腳步沒有停,大步邁出酒吧,蒼老中帶着些許疲憊的聲音從酒吧外面傳來:“你大師兄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和我也脫不開關系,我會親手了斷這份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