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此激勵,湯寬抖擻起精神,一經莅任,便全力以赴地重新組建起了隸屬于團練使轄下的泾州府軍,作爲可以服從自己随時調用的軍隊,一來能夠用來守城備戰,二來也爲自己先行組建了一支足可保護他一家安全的私人衛隊。
你還别說,湯寬這新官上任一把火燒将起來,居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項知非不知是出于什麽樣的考慮,在湯寬組建起二千人的泾州府軍後不久,就向湯寬提出,将泾州的城防重任移交給湯寬,他則和王懷貞分統兩路神鶴軍,靠前駐守,以防吐蕃一旦大舉入侵,直接威脅到泾州城防的安危。
項知非代于承恩統轄西疆諸道軍務,湯寬初來乍到,不便違拗他的意思。于是,項知非率一萬五千軍士到泾州西北約一百裏的鎮原駐紮,扼守住了吐蕃人向泾州進犯的北路;而王懷貞則率兩萬軍士到距泾州三百裏開外的河州駐紮,以防止吐蕃自南路向泾州發起攻擊。湯寬剛率領着他剛剛組建起的泾州府軍居中擔負起了聯系兩路大軍,向朝廷随時報告西疆軍情動向的重任。
吐蕃人遲早會越過兩國邊界,對河隴、泾原一帶展開進攻的。這一點即連生活在西疆的尋常百姓都能看得出來。因此,盡管朝廷與吐蕃剛剛簽定了停戰協議,可項知非、湯寬等一幹駐守西疆的軍政大員仍沒有放松對吐蕃軍隊,尤其是号稱常勝軍的十萬“天蠍軍”動向的偵測。
當派出的幾路斥候先後報來的消息都說吐蕃大将軍納悉摩親自率領十萬“天蠍軍”北上,移駐兩國邊界時,湯寬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急于起草奏章,懇請朝廷繼續向西疆增兵調糧,以備不測。可奏章才拟了一半,湯寬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筆。他想到先前于承恩在時,正是因爲不斷地上章請求朝廷允準神鶴軍擴充兵員才引來皇帝對他的猜疑。如今,代替于承恩統轄西疆軍務的是神鶴軍中的二号人物項知非,他不向朝廷要兵要晌,反倒是自己這位才莅任不久的泾州刺史急于要朝廷向西疆增兵,遠在幾百裏之外長安城中的皇帝和睦王會不會據此認爲,自己與項知非等人沆瀣一氣,借口防範吐蕃入侵而試圖擁兵自重呀。一旦有了這個顧慮,湯寬随即打消了單獨上奏朝廷的念頭:甯可冒些風險,也絕不可因一時沖動和恐慌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喪失皇帝和睦王對自己的信任。
然而,納悉摩親率十萬““天蠍軍”一俟抵達兩國邊界,不待中土邊軍做出反應,即兵分南北兩路,于一夜之間,接連突破多處邊境線,相繼攻占了涼、伊、西、瓜、沙五座州城,切斷了隴右重鎮鄯州與後方的聯系,兵鋒直指湯寬所在的泾州。
面對着洶洶而來的吐蕃軍隊,項知非、王懷貞等久經戰陣的大将也沉不住氣了。他們一面将五座州城接連被吐蕃攻克的消息用六百裏加急發往長安,奏報給朝廷,一面給泾州城中的湯寬下達命令,要求他在加固泾州城防的同時,每隔四個時辰就要向鎮原和河州傳遞一次長安朝中的訊息,以便他們能夠及時按照朝廷的指示俟機對吐蕃軍隊展開反擊,收複被他們攻占的城池。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緊急發出的多份軍報和奏章猶如石沉大海,五天過去了,朝廷竟連一個字的指示都未向駐守西疆的幾位軍政大員們下達過。
未得朝廷的軍令,兼之出于保存神鶴軍實力的考慮,項知非和王懷貞二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屯兵原地、固守待戰的策略,從而失去了趁吐蕃“天蠍軍”立腳未穩,展開反擊的寶貴戰機,也在客觀上造成了駱元奇麾下的五千神鶴軍随同鄯州城的陷落而遭遇到了全軍覆沒。
待到張諒率領的三萬“天蠍軍”和納悉摩親率的六萬軍隊幾乎在同一天出現在項知非和王懷貞二人面前時,一場事關西疆存亡的大決戰同時在南北兩路展開了。
王懷貞與儒生出身的項知非不同,是地地道道的行伍出身,打起仗來一向以“穩、準、狠”著稱三軍。在吐蕃此次大舉入侵之前,王懷貞就曾率軍與襲擾邊境的小股吐蕃軍隊展開過多次交鋒,但每每勝則勝矣,斬獲卻極其有限。與他交鋒的吐蕃軍隊往往是一觸即潰,撒腿就跑,從不給他留下一舉全殲的機會。
因此,當王懷貞率領着兩萬神鶴軍主力在河州直接面對納悉摩麾下六萬“天蠍軍”的攻擊時,王懷貞并沒有因敵方兵國三倍于已方而懼怕畏縮,反而認爲這是充分顯示神鶴軍強勁戰力的絕佳時機,在具體戰法上選擇了最爲兇悍的對攻戰法,不但要守住河州城,而且意欲一戰殲滅來犯的敵軍主力。
主将破釜沉舟的氣魄大大激發出了兩萬神鶴軍将士殲敵制勝的勇氣和決心,令他們發揮出了超出平常兩倍的戰力,在與乘勝來犯的兩萬“天蠍軍”前鋒的第一場對攻戰中,王懷貞所部大獲全勝,僅僅付出了不到兩成的傷亡代價,就取得了殲敵一萬,俘獲兩千的顯赫戰績,給了驕橫無比的“天蠍軍”當頭一棒。
然而,與王懷貞在河州城外狹路相逢的畢竟是“天蠍軍”的主将,在吐蕃朝中号稱百戰百勝的大将軍納悉摩。
當納悉摩接到前鋒戰敗,損傷過半的消息,不由得大吃一驚:中土皇帝調來駐守西疆的這支神鶴軍果然不同凡響,令人小觑不得。他當即傳令三軍停止進攻,随後派出了多路斥候,嚴令他們從速打探清楚河州守軍的兵力虛實,以及泾州可充做河州後援的兵力多寡。
三天後,當納悉摩從斥候口中獲知駐守河州的雖然有兩萬神鶴軍主力,但可充做其後援的泾州守軍卻僅僅隻有兩千才組建不久的府軍時,他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了滿意的笑容。
當天,在納悉摩的親自指揮下,“天蠍軍”五萬主力對王懷貞所部一萬多神鶴軍展開了車輪式的猛攻,他們充分依仗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分三拔輪番對神鶴軍發起進攻,不給敵方任何喘息、休整的機會。
就這樣,曆經了三天三夜不曾停歇的浴血奮戰,兩萬神鶴軍将士,上自指揮使王懷貞,下至每一名士卒,都已經是人困馬乏,無力再戰了。
當又一拔經過充分休整的“天蠍軍”軍士如狼似虎地沖上來時,渾身上下浸透了對方将士鮮血的王懷貞大睜着布滿血絲的眼睛望了望身邊左右僅存下來的幾百名神鶴軍軍士,仰面發出一聲怪叫,舉劍就要自刎。守護在他身邊的十幾名親兵眼見主帥要自刎殉國,慌得紛紛上前,死命攔下了他。随後,僅存下來的幾百名神鶴軍軍士不惜用自己的身軀拚死擋住了“天蠍軍”如同潮水般的進攻,掩護着王懷貞幾乎是單槍匹馬地落荒逃走了。
納悉摩一路踩踏着神鶴軍将士的遺體步入了河州城,未等他在王懷貞的中軍營中坐穩,“天蠍軍”各軍主将先後報來的各軍傷亡人數令他差點當場背過氣去:河州一役,六萬“天蠍軍”用了前後将近十天的時間如數全殲了兩萬神鶴守軍,攻占了河州城,可是卻也付出了自吐蕃與長安朝廷開戰以來從未有過的慘痛代價,單單是在河州城外戰死的“天蠍軍”就遠遠超過了兩萬之衆,加上受傷失去戰鬥力的人數,如今,納悉摩麾下可驅使再戰的軍士隻剩下了兩萬有餘。
“慘敗,慘敗呀!”納悉摩在心裏反複不停地念叨着這同樣的幾個字,無精打彩地下達了全軍在河州休整、備戰的軍令,同時派出飛鳥使傳書邏些,請求大論朗格增兵北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