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百官楷模”的湯寬自從在巴州刺史任上意外地找到了流落于此的皇長子、睦王李啓,就一心認爲當初在巴州城東的道觀中邂逅如仙媛時,如仙媛給他下的那句判詞“一朝逢龍,從龍不終”要在他身上靈驗了。
盡管這後半句判詞--從龍不終,聽起來隐含不祥之意,可湯寬甯願相信這是暗指他經曆不止一代,既然他出仕時柄國當朝的老皇帝已經駕崩了,并且與他不期相逢的很可能是下一任的皇帝,那麽即使是真的從龍不終,又該如何呢?說不準,待睦王殿下登極做了皇帝,自己還能撈個宰相做做呢。
人往往就是這樣,一旦胃口大開,期望值過高,到頭來很有可能因心中的**得不到滿足,而大踏步地走向事情的對立面。
湯寬親自護送李啓返回長安不久,就趕巧遇到了京兆尹曾慶則爲當朝權宦李進忠所逼,與恩師柳毅一道率軍出京抵禦叛軍。面對着京兆尹出缺這一誘惑,湯寬坐不住了,他在長安城中四下活動,先是意圖與李進忠重續舊情,求他向皇帝舉薦,由自己接替曾慶則的位置,在被李進忠拒之門外之後,又想到了被他所謂的“救”回長安的睦王李啓。
那****與來興兒一道趕至睦王府上,想托睦王暗中使力,爲自己謀得京兆尹的美差。睦王李啓感念他的救護之恩,對他倒十分客氣,一口答應下替他在皇帝面前多進美言,即使争取不到京兆尹的位置,至少也能如他所願,将他留在長安,到尚書省六部中的哪一部任個侍郎什麽的堂官。
湯寬得到了李啓的當面許諾,也顧不得等來興兒,便一個人樂滋滋地回到下榻的吏部館舍,隻等幾天後皇帝晉封他的冊命一到,他便能從一個小小的三等州刺史一躍成爲服紫的三品朝廷大員了,從此便可一路飛黃騰達,直奔位極人臣的宰相而去了。
好容易眼巴巴地等到了第五天頭上,對他的冊命果然下達了。正遂了湯寬的心願,皇帝真的越級晉他爲從三品大員,不過,所封官職既不是他盼望多日的京兆尹,也不是京中哪個部的侍郎、卿貳之位,而是頂着個從三品的品秩,與二三十名同僚一起趕赴西疆,接任各州刺史。湯寬分到了号稱長安西大門的重鎮泾州作刺史,并兼任地方團練防禦使,雖說是地方軍政大權獨攬,可要年屆五十的湯寬不避刀矢地趕赴已是兒狼煙四起的泾州上任,對他來說,仍有些勉爲其難。
好在任職的地方雖差強人意,總算從此進入了朝廷大臣的行列,湯寬并不是個死心眼兒的人,一旦接到了冊命,當天晚些時候便特地穿上皇帝新賜下的绛紫色官袍,興沖沖地前去向睦王李啓當面緻謝。
李啓此時剛從父皇那兒得到天下兵馬元帥的冊命,也正在登壇任帥的興頭上,見了湯寬,當即向湯寬下達了他的第一道帥令。他要湯寬到泾州走馬上任後,密切關注于承恩、項知非等人麾下神鶴軍的動向,一旦發現神鶴軍有異動,即可以地方團練使的名義直接向大元帥府呈送軍報,禀明詳情,也可以泾州刺史的名義直接發奏章給皇帝,随時告知神鶴軍的動向。
用不着李啓向他挑明一切,在官場打拚了大半輩子的湯寬随即便領悟出了朝廷選任包括他在内的二三十名所謂能吏接任西疆各州刺史的真實意圖。
原來,朝廷在選任能吏加強西疆各州的治理能力,随時防備吐蕃等異邦入侵的同時,對于承恩所部神鶴軍也放心不下,要他們這些位新任的刺史前去充當朝廷監視神鶴軍動向的眼線和耳目呀。
既然李啓已明确提出了要求,身爲官場老吏的湯寬自是不肯白白地放過這麽一個能與朝廷讨價還價的大好時機。他滿面谄笑地,盡量用委婉的語氣向李啓表達出他心目中期待的價碼:他湯寬可以爲了睦王殿下的一道指令,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隻是懇請李啓念在他已是年過花甲,土埋至胸口的人的份上,待他到泾州有所建樹後,設法爲他謀得一個六部尚書的位置。
李啓年少氣盛,兼之剛剛出任天下兵馬大元帥,聽出湯寬的話外之音後,竟是連個磕都沒打,當場便向湯寬作出了許諾,隻要湯寬到泾州後,能找到于承恩、項知非等人企圖擁兵自重、意圖不軌的真憑實據,及時呈報給朝廷,到時可将五萬神鶴軍直接置于自己的麾下,以後,兵部尚書一職就是湯寬的了。
湯寬得到李啓的這一當面承諾,喜出望外,随即抓緊時間辦好了一切任職手續,率領着二三十位新選任的刺史陛辭了皇帝,踏上了趕赴西疆走馬上任的行程。
騎馬走在前往泾州的路上,回想起在大明宮含元殿陛辭時,皇帝親口對他說起的一句話,湯寬更是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
皇帝當時單單對他說道:“你既是啓兒的救命恩人,便與朕的救命恩人沒有差别,好好去做,朕不會有負于你這位‘百官楷模’的。”
就是這别人眼中看來無甚出奇之處的一句話,令湯寬竟然聯想了一路:皇帝居然還能記起自己是先皇欽立的“百官楷模”,而且親口稱自己同他的救命恩人沒有任何差别,如此一來,保不準将來皇帝直接調自已回京出任宰相也未可知。
這麽美美地胡想了一路,待到了泾州城,不出三天,又一個令湯寬倍受鼓舞的訊息傳來:一手創建了神鶴軍的于承恩被李啓調至了長安以東的陝州駐防,他手中節制泾原、隴右、河西諸道兵馬的大權被移至了文弱書生出身的項知非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