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總管啊,您現在看到的隻是我們其中一位兄弟的首級,另一位更是可憐,他的首級至今仍落在松台村中,無人裝殓。您說,這算不算是來興兒殺人滅口的證據?”
傅奕聽了這番話,臉色微微泛起紅暈來,從刀疤臉剛才的詳細叙述中,他已大緻猜到了事情的前後經過:想必是這群老兵趁亂打劫,與村民起了糾紛,來興兒發現後爲整肅軍紀,才揮劍斬殺了兩名作亂的軍士,以震攝餘衆。
可是,刀疤臉所說也并非全無根據。三個月前,他初任各路兵馬行軍總管之初,受困于朝廷無法及時供應軍中糧草,的确曾下過一道軍令,準許軍士就地取糧,以補軍中虧空。并且,令傅奕尤其感到惱火的是,這些軍士即使有錯在先,身爲帶隊校尉,…◇長…◇風…◇文…◇學,w±ww.cfw←x.n≠et來興兒大可将爲首搶糧的軍士先行擒拿,待解送回營,再交左軍主将處發落,而全無必要用當場斬殺軍士的方式來爲自己立威。畢竟,這些個軍士都是他傅奕一手帶出來的兵,來興兒說殺就殺,未免也太不把他這位全軍主帥放在眼裏了吧。
“這事姑且放在一邊不論。你說說,來興兒怎麽會私縱叛首來着?”鑒于來興兒的身份與軍中尋常校尉不同,傅奕隻能強按下胸中的不滿,轉而向刀疤臉詢問起他們告發來興兒的原由。
“回大總管的話:今日一早,我等就在松台村中碰到了喬裝潛逃的叛首--穎王李舒,并且順利地将他一舉擒獲”
傅奕驚訝地向前探了探身子,眯起雙眼,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的當真?既然你們一早便捉到了李舒,爲何會到了半夜才回到營中來?那李舒現在人在哪裏呀?”
刀疤臉見自己成功地引起了傅奕的關注,心中暗自得意,表面卻仍裝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凄慘表情,哭喪着臉答道:“大總管有所不知,小的們捉到李舒之時,恰逢他突發急病,生命垂危,若依小的們的意思,活的不行,便一劍将他的首級削下,帶回營中,也好來見大總管請功。可是,來興兒偏偏要先救活他,才肯回營。他是帶隊校尉,小的們自是不敢違抗他的将令。于是,李舒就由他親自帶着幾名兄弟上山到什麽道觀之中,尋醫治病去了。可誰知這一去,直至晚間,小的們就再也沒見過李舒的影子。據來興兒對小的們說,李舒在道觀門前躺至傍晚時分方蘇醒過來,随即便逃竄到了山上,半路上遇到山間猛獸,而爲猛獸所食。大總管,明明是已捉拿到手的叛首,來興兒卻堅稱莫名其妙地喂了山間猛獸,還連個屍骨都沒能剩下,小的十幾人反複合議、思量,都覺其中難免有詐,定是那來興兒爲了讨好李舒的美姬,私下放走了他們。小的們深知私縱叛首,系株滅三族之重罪,不欲受來興兒一人牽累,故而一回至營中,就悄悄地來向大總管禀明實情,求大總管手下開恩,饒了我等的性命吧。”
說到此處,他沖身後作了個手勢,十幾名軍士紛紛跪倒在地,向傅奕求起饒來。
傅奕聽刀疤臉每每講至關鍵所在,便含混其辭地存心繞過,明知他所說未必屬實,又聽他提及李舒的什麽美姬,更是一頭霧水,不甚了了。若是換做往常,傅奕多半會差人将另一方的事主來興兒傳喚來,令他們雙方當廳對質,以辨别真僞,再相機處置。可是,他如今正在爲躲避與睦王李啓相見而發愁之機,這些個居心叵測的軍士們竟然出動上門,爲他送來了一個絕好的借口,傅奕又如何肯輕易地放過?
“啪”地一聲,傅奕猛地一跺腳,憤然站了起來,用手點着刀疤臉,逼問道:“你說,李舒會向哪個方向逃竄?”
刀疤臉怎麽也沒想到傅奕脫口而出的竟然是這麽一個問題,一怔之下,來不及細想,隻得煞有介事地答道:“依小的們之見,李舒一定會向北逃往莫州。不過,他重病未愈,走不快的”
傅奕對刀疤臉的後半句話充耳不聞,徑直沖着廳内侍立的親兵大聲吩咐道:“傳令下去,中軍三千騎兵即刻列隊備馬,随本總管連夜出城追拿叛首李舒。留一萬人馬交由長史帶領,在此守城,迎候睦王殿下,其餘大軍,在城中歇息一晚,明日五鼓出發,向北進發,接應本總管。”
親兵響亮地答應一聲,就要轉身出府傳令,才走出幾步,又被傅奕叫住,指着那十幾名前來告發來興兒的軍士命令道:“叫人到左軍營中,速将跳蕩隊校尉來興兒拿下,連同他們這十幾個人,一并暫押在軍中,待睦王殿下入城後,交由他來處置、發落。”
既然來興兒是蒙皇帝親自賜婚的特殊人物,他是否當真私縱叛首李舒北竄一時之間也難以查實,不如就把他交給睦王李啓來審明處置吧。無論李舒是死是活,是否真的逃向莫州,他傅奕乘攻克蒲州之勢,親率大軍,連夜追擊叛首,日後皇帝即使知道了,對此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如此如此,不正可遂了自己所願,暫可保住手中的軍權不被睦王李啓奪了去嗎?
傅奕親眼瞧着親兵們從廳外一擁而入,将十幾名前來告密的軍士不容分說,五花大綁起來押了出去,陰沉了一晚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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