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事在不同人的眼中,本就有不同的對錯是非。想當年,楊氏兄妹起于微賤,一旦得到老先帝爺專寵,便窮奢極侈,構陷忠良,外結叛臣,無惡不作。可仍有像夏嬷嬷這樣的忠義之人,情願爲了楊氏一門的死灰複燃燒而犧牲自己的性命。至今想起她來,如我等一向以忠良門中人自居的人也不禁感到汗顔和羞愧難當。
近些年來,皇後娘娘深恐楊氏勢力卷土重來,以緻發生在張氏太後身上的事情會重演,對楊氏一門的報複之心既熾,我等行起事來難免有不擇手段之嫌。時至今日,每每思之,芙蓉自己也不以爲是,但以爲非。”
納玉想到不僅自己,即連太妃母女都成爲了芙蓉用以保全自身,對付皇帝和李進忠的工具,禁不住重重地哼了一聲。
“妹妹,姐姐要單獨對你說的是,在别的事上姐姐都會後悔,唯獨在太妃母女被逼自盡這件事上,姐姐心中隻對她們母女懷有一份愧疚,而絕不後悔。”芙蓉轉向納玉,話說得斬釘截鐵一般幹脆利落。
“你,你就是惡意構陷,欲謀不軌!納妹,别聽她的!”躺在地上的李舒突然神情大變,向着芙蓉嘶聲吼道。
芙蓉看着近乎發狂的李舒,冷冷笑道:“怎麽,小王爺明知自己做過的那些事見不得人,上不得台面來,是怕我當着衆人的面兒,一件一件都說出來嗎?”
來興兒何等聰明,聯想起李舒投靠叛軍的事實,已對芙蓉的話明白了大半,連連點頭稱是道:“不錯,姐姐方才說起先朝時楊氏兄妹勾結叛臣,如今這穎王豈不活脫脫與他們一樣的行徑?哦,我知道了,想必是姐姐發覺了穎王母子裏通外國的劣迹,才施以辣手,借李進忠之手逼死她們的,是不是這樣?”
芙蓉輕歎一聲,答道:“事情雖近乎如此,但想那長甯公主,正值豆蔻年華,卻受累于母、兄,白白丢了性命,也着實是不幸。”
她這麽一說,無意之中勾起了納玉的傷心事:是啊,在得知皇帝欽點,将自己遠嫁吐蕃贊普爲妻後,長甯明明心懷憧憬,特地差自己喬裝成禁軍軍士模樣,混雜于使團之中,前往邏些面見赤德贊普,替她相看未來的夫婿,如何會平白無故地就尋了短見?聽芙蓉話中透露出的意思,隻怕是長甯是被其母強逼緻死,也未可知。想到這一屋可能性,納玉驚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在心中對太妃和李舒不由得生出一份疑懼的心思來。
芙蓉見納玉聽罷自己的話後,再不像先前時那樣反應激烈,隻呆呆地立在原地,沉默不語,知她已從自己的話中猜到了真相所在,遂把握住納玉心思活絡的有利時機,及時把話引向了正題。
“兄弟,你方才說過,捉拿穎王并不隻是爲了請功受賞,此話可當真?”芙蓉蓦地回身,把這一問題抛向了來興兒。
來興兒未假思索,當即便答道:“小弟先前所言,确乎出自真心,又何必對姐姐有所欺瞞?隻是姐姐倘要小弟放穎王一條生路,小弟是斷斷不肯的,還請姐姐免開尊口。”
“很好。”芙蓉并不介意來興兒先拿話來堵自己的嘴,反而輕擊雙掌,爲來興兒喝起采來,“既然如此,兄弟心中所慮者,其實不在于穎王是生是死,而在于他留在世上,是否仍會繼續招緻禍亂,是不是如此?”
來興兒爲避免被芙蓉用話将自己誘入她早已布下的圈套,再一次搶在芙蓉前面說道:“方才姐姐也說了,穎王母子對朝廷懷有異心,早已不是一日兩日,隻要他一日不被朝廷輯拿、重處,就沒有人能夠保證他不繼續倒行逆施,多行不義。”
芙蓉情知來興兒不願放過李舒,因此才會屢屢拿話來堵自己的嘴,也不再開口,隻伸手從懷中掏出了個物件,遞給來興兒,帶着兩分調侃地問道:“兄弟,你不會忘了此物吧?”
來興兒接在手中,但覺觸手細膩光滑,像是一隻小瓷瓶,心中一動,向芙蓉問道:“姐姐交給我此瓶做什麽?這瓶中裝的是何物?”
芙蓉走至李舒跟前,俯下身,似乎是單獨對他一個人說道:“此物現已十分難得,若不是爲了救小王爺一條性命,我還真有點兒舍不得盡數奉上呢。”
李舒在黑暗中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芙蓉,不知她究竟想拿自己怎樣。
“兩年前,在東宮花坊内,兄弟你不是親口嘗過此物的滋味嗎?”芙蓉側過頭,沖來興兒問道。
“烏羽飛?”來興兒見芙蓉拿出的果然是能緻人瘋癫的迷藥,倒有些不解起來,“姐姐莫不是想用它來救穎王的性命?”
“兄弟你果然聰明,沒叫這些年姐姐白疼你。”芙蓉咯咯笑着直起身,回到了來興兒面前,伸出右手的小指,比劃着指甲蓋兒,向他解說道,“這烏羽飛當年你不過喝下了這麽一點點,就足以令你神魂颠倒、意亂情迷,今夜如果将這瓶中所有的藥末都給小王爺灌下,我敢保證,這輩子他都不會再醒過來啦。”
“這就是你說的要救下王爺一條性命嗎?”納玉雖不甚清楚烏羽飛爲何物,但從芙蓉的話中隐隐約約聽出這一定不是什麽好藥,情急之下,不禁脫口質問道。
“是啊,我的好妹妹,眼下除了喂小王爺喝下這瓶藥,令他終生活在美妙的幻想之中,再也醒不過來,難道還有别的好方法可以救他嗎?”
“你,你這是什麽毒藥,你确定王爺喝了它不會死?”納玉猶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
“妹妹如果放心不下的話,待我喂小王爺服下此藥,你大可留在王屋山靈都觀陪上他一些時日,看看姐姐會不會害他性命。”芙蓉話說得很笃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