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你都不用管。我承認,這些年來是姐姐在你心裏埋下了仇恨的種子。趁着你還沒有喪心病狂到要用這種方式來報仇雪恨之前,我必須阻止你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錯不可。”芙蓉毫不退讓地回道。
“姐姐你以爲我要幹嘛?”櫻兒故作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殺了皇帝嗎?不,你想錯了!我要成爲像娘娘那樣的人,有朝一日,令皇帝對我俯首貼耳,唯我之命是從。隻有這樣,才能盡解我心中之恨。我要讓他活着受我的折磨,不是在**上,而是在精神上徹徹底底地征服他,讓他做我的奴仆,受我的驅使。”
芙蓉聽着這一個接一個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詞語從櫻兒嘴裏平靜地說出來,她預感到自己已處于行将崩潰的邊緣。萬般絕望和無奈之下,她隻好順着櫻兒的話問道:“你,你到底打算怎麽做?”
“我還能怎麽做?按照皇帝的意思,是想封我做個才人,可我偏不,我要牢牢地粘在獨孤婉容這棵大樹身上,好攀着她粗壯的樹幹一步一步爬上雲端,直至把皇帝也踩在腳下爲止。”櫻兒雙眼冒出糁人的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
不過,她很快就從臆想中自行跳脫了出來,反過來安撫芙蓉道:“姐姐你放心。在開始我的計劃之前,我會幫着你除掉李進忠那條老閹狗的。”
到了此時,芙蓉意識到單憑自己的力量是萬難勸說櫻兒回頭了。既然櫻兒有她自己的打算,并且這種打算在她看來無異于飛蛾撲火,自取滅亡,那麽她就不得不改變自己原本打算出家歸隐的計劃,盡可能地離着櫻兒近些,以便在危急時刻能夠對她有所救助。
後來發生的事情既在芙蓉原先的預料之中,又在細節上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皇帝命吳弼雇傭殺手行刺李進忠,本在芙蓉的預料之中,可她卻錯誤地把納玉認做了吳弼派出的殺手。當納玉從監房之中逃出,次日早晨到晉國公府周圍踩點之時,芙蓉就坐在街邊的一家小茶館裏,親眼看着納玉圍着晉國公府所在的裏坊圍牆來來回回走了兩趟,直至選好翻牆入坊的地方之後匆匆離去。她唯恐納玉一人難以得手,遂提前送信給櫻兒,要她做好準備,當晚便配合納玉,一起刺殺李進忠。
然而,當櫻兒和納玉兩人攜手殺盡府中護衛,逼得李進忠吞劍自盡之後,皇帝雇傭的真正殺手在此時才飄然現了身,輕而易舉地便割下了李進忠的腦袋,帶走了來興兒,隻把一個身負重傷的納玉留給了櫻兒。
如果不是念在納玉是張諒愛妾納珠的親生妹妹的份上,芙蓉是斷斷不肯收留下身負重傷的她的。
不過,從收留下納玉,繼而想到替她治傷,直至尾随着納玉一路潛行至王屋山上的天台匿身,芙蓉還是爲自己的随機應變頗感到有些自得的。
如果不是櫻兒那出現了令她無法阻止的變故,依她本來的想法,是想在山清水秀的江南找一處道觀長久地住下修行,作爲自己最終的歸宿。可如今情形發生了變化,她不得不在離長安較近的地方另覓暫時可以落腳的地方,王屋山靈都觀自然而然地進入到了她考慮的範圍之内。這裏距長安四五百裏的路程,京中櫻兒一旦有事,隻須備下一匹快馬,一天一夜便可趕回長安救援。更主要的是,靈都觀是當今皇帝的親姑奶奶玉真公主倡言并主持修建的,有着尋常道觀難以企及的皇家背景,如能順利地入觀修行,不亞于披上了一件隐身衣,皇帝就是打破頭也不會想到她會跑到中原腹地的皇家道觀裏出家修行的。
靈都觀雖好,卻也有着令芙蓉放心不下的地方。玉真公主雖是張氏太後親生,和張氏一門關系親密,卻生性恬淡,不願卷入張、楊之争的是非旋渦中去。因此,在芙蓉的主子張皇後入主中宮之後,玉真公主這一枝便和張家疏于來往,細細算來,已有五六年的時間了。其間,即便是玉真公主辭世,張皇後作爲她的嫡親侄女,也沒有親至靈都觀爲她送葬,兩家的門生、下人平時就更少往來了。
在這種情勢下,芙蓉不得不慎重行事。她先是派出人上王屋山找到靈都觀現在的主持靜虛子,開門見山地向他說明芙蓉要到靈都觀出家修行,以試探靜虛子對自己所持的态度。十日之後,一俟納玉背傷減緩,能夠自己下地行走之時,再以送納玉到靈都觀治病養傷爲借口,将納玉當做自己的一塊探路石,首先抛給了靜虛子。與此同時,她自己也悄悄地離開了長安,一路尾随着納玉來到了王屋山,選定人迹罕至的天台作爲落腳之處,暗中觀察着靈都觀内的動靜。她要在确保靜虛子不會将納玉出賣給當地官府之後,才正式入觀。
芙蓉的計劃不可謂不周密、穩妥,可她卻忽略了一個對她而言可說是緻命的因素。在王屋山,她選定的落腳地點既然是人迹罕至的峰頂天台,那麽崇山峻嶺間自然少不了有猛獸毒蛇出沒,爲了喂飽自家的肚皮,這些猛獸毒蛇可不管你是男是女,是俗是道,隻要被它們盯上,一概隻能充做它們的美餐。
芙蓉來到天台落腳的頭一晚,耳邊不時傳來狼嚎虎嘯之聲,聽得她膽戰心驚,魂不附體,直後悔當初替妹妹櫻兒物色下一們世外高人傳授她技擊的本領時,自己怎麽想不到也跟着學上幾手,要是那樣的話,即使有個把猛獸闖上天台,自己好歹還能和它周旋一陣子,最起碼也能壯壯膽子,不緻于聽到山間野獸的叫聲就吓得夜不能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