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叫過兩名軍士,将那書生擡至床上平躺下,自己則來至屋外,向丁老實打聽道:“老伯,你想必也聽見了。此人是朝廷捉拿的要犯,我們想要活着把他押送回長安見皇上領受責罰,不知村子裏可有爲人治病的郎中?快快請來,先保住他的一條性命再說。”
丁老實雖聽不懂來興兒說得都是什麽意思,但一聽他向自己打聽治病的郎中,慌忙擡手向山上一指,哆哆嗦嗦地答道:“将軍要問起治病的郎中,離村子最近的就隻有山上靈都觀裏的那位仙姑啦。”
說罷,唯恐來興兒信不過他,急吼吼地補充道:“不過,隻要将軍能請得仙姑下山,屋裏那人一準就有得救。”
來興兒聽他說得真切,不由得信了幾分,他低頭略一思忖,覺得眼前的情勢唯有先找仙姑保下書生的一條性命才是上策,遂笑着對丁老實說道:“出家人有好生之德,料想那仙姑斷斷不會見死不救的。那就煩請老伯爲我等帶路,咱們将這病人擡着上山去求仙姑爲他診治保命,也算老伯積攢下了一份功德。”
丁老實心地實誠,聽說來興兒要自己帶路上山替那書生求醫治病,咧開嘴傻傻地笑道:“要不是今早一出門兒就碰上了軍爺們,隻怕俺們這會兒已找仙姑求下藥來了,那書生也不緻如此”
來興兒也不怪他年老嘴碎,轉身招呼軍士将那書生身上裹了條被子擡出來,又擔心一起上山的人多了,打擾了仙姑的清修,遂叮囑其餘的軍士在村中打尖等候,自己隻帶了四名軍士,跟随在丁老實身後,向山上的靈都觀走去。
靈都觀座落在王屋山西北麓的半山腰上,是一座規模宏大的道觀。這座靈都觀本是大叛亂興起前,當時皇帝的妹妹,也即當今皇帝的姑奶奶玉真公主所建,距今雖不過幾十年的光景,卻因與皇室有着天生的淵源,觀中的香火在王屋山周邊的三十六座寺觀當中号稱最盛。
特别是大約在十年前,觀中來了位擅治百病的年輕女道士,在靈都觀中公開行醫、懸壺濟世,前後救活過成百上千名害了疑難雜症的窮苦百姓,被當地的百姓贈以“仙姑”的美名。随着前來觀中尋醫問藥的百姓日益增多,靈都觀裏的香火就更爲旺盛了,掌觀的靜虛子道長爲了不打擾觀内其他道士的靜修,專門在原靈都觀東側單獨爲那仙姑新修建了一座不大的院落,專供她在此替人診病開方之用。
來興兒帶人擡着那書生跟随在丁老實身後上山來到靈都觀門前,已将近晌午時分,隻見觀東側的小院門外早已排滿了前來求仙姑治病的當地百姓。他生怕那書生的病勢沉重,一時半會兒就會突然斷了氣,也顧不得先來後到,指揮着幾名軍士擡着那書生就要往院内闖。
這麽一來,自然引起了衆人的不滿,有人夾雜在人群中高聲罵道:“仗着是官軍,就連個先來後到都不顧了嗎?快滾到後面排隊去。”
堵在門口的人也都橫着身子不肯放來興兒等人進院。來興兒見狀,隻得耐着性子向大家解釋道:“列位父老鄉親,我們這位病人得了急病,性命攸關,耽誤不起啊,還請列位多多包涵,就讓我們進院去吧。”
門裏門外的這些人見來興兒年紀不過十六七歲,舉止作派俨然是幾位軍士之中的首領,遂都把怒火撒向了他:“小子,你也不睜開眼瞧瞧,等在這裏的哪個不是得了急病,心急着要求見仙姑診視,偏偏他的命就比别人的都金貴?”還有的好言相勸道:“小軍爺,我們昨兒三更天就從家動身了,到了現在還沒見着仙姑的面兒呢,你們還是耐下心等等吧。”
來興兒被這群百姓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心中焦燥難耐,“嗆”地一聲拔出長劍,用劍尖兒指着擋在門邊的幾個人,大聲說道:“爾等聽好了,我等奉河北、河東道行軍大總管之命來此辦理軍務,哪個再敢阻攔,休怪我不客氣了。快把道讓開。”
那幾個人不曾想到他會突然拔劍相逼,被泛着寒光的劍鋒一晃,不由得心生怯意,下意識地讓出了路。然而,未等四名軍士擡着那書生踏門而入,排在小院門外的衆人頓時炸開了鍋,伴随着人群中有人高聲喊道:“官軍不講理,官軍要殺人了。”數百人紛紛蜂擁向前,大有對來興兒等人圍毆之勢。
小院門前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隻聽從衆人身後傳來一個渾厚響亮的聲音:“你們不辭辛勞地趕來我靈都觀,是爲了治病啊,還是造反來了?”
丁老實站在來興兒身邊,正高舉着雙手拚命地想要阻止衆人對來興兒和幾名軍士動粗,突然間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眼前一亮,使足了力氣對衆人喊道:“鄉親們,靈都觀的主持靜虛子道長來了,大夥兒先聽聽他怎麽說,然後再動手也不遲啊。”
來興兒本是忙中出錯,正在暗地裏後悔自己不該拔劍逞強,以緻激起了衆怒。但事已至此,他明白,單憑自己一已之力,僅僅向衆人服軟苦求眼見更是無濟于事,此時聽丁老實說到靈都觀的主持道長來了,遂有意求他說服衆人,以使那書生能夠及時得到救治,不至于丢了性命,便趁衆人回頭望向靜虛子的空當,使出景暄傳授給他的“亂花撲蝶”的身法,生生地從衆人之間的空隙處左騰右挪地鑽了出去,眨眼間已來至靜虛子道長的面前,抱拳朗聲說道:“欽命六品果毅校尉來興兒見過道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