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啓嘴裏雖說要向來興兒道謝,身子卻依舊坐着一動不動,毫無緻謝的表示。
央宗情知來興兒和睦王地位相差懸殊,有他在場,自己和來興兒說起話來,自會十分地不自在,便再次起身,沖李啓合掌施禮道:“下官請見來興兒,純爲與他叙叙舊而已,不敢勞煩王爺,您看……”
他的本意是想請李啓允許他和來興兒到别處單獨說話,不料李啓笑着沖他一擺手,說道:“小王和他也算有緣。他既被大人稱做是小英雄,想必一定有過人的膽略和本領。,今日大人不妨就當着小王的面兒與他叙說過往,若他果然談吐不凡、見識過人的話,小王也好量才重用于他。”
央宗無奈,隻得坐下,當着李啓的面兒問來興兒道:“與你一起的那位姑娘現在還好吧?”他擔心說出納玉的名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有意含混地問道。
“她還好。”來興兒也不欲讓李啓獲知納玉還被吳弼關押着的實情,話鋒一轉,反向央宗問道,“林大人、尚公公,還有使團的一班人等都随着大人回長安來了嗎?适才我在王府外見到‘追風’,一定是大人帶它回來的吧?”
央宗下意識地看了看低頭啜茶不語的睦王,略帶尴尬地答道:“那位尚大人和使團的其餘人等的确是和我一起來的長安,你的坐騎我也給你帶回來了,隻是林大人他……他現在已經是我吐蕃朝中的内相了。”
“這怎麽可能?林大人一向忠誠于朝廷,他怎麽會做了吐蕃的大臣?”來興兒想都沒想,脫口質疑道。
“咳咳”
睦王李啓發出兩聲幹咳,林樹投降吐蕃的消息他已聽說了,以往在東宮時,林樹算得上他半個師傅,以他對林樹的了解,他之所以會投降吐蕃,其中一定另有隐情。隻是由于林樹此次沒有與尚敬一道返回長安,而據朝廷派在吐蕃境内的斥候回報,吐蕃朝中最近的确冊封了一位姓林的漢人擔任地位僅次于大論、小論的内相。在目前的情勢下,李啓不欲别人當衆提起林樹,過早地戴上一頂叛臣的帽子。
央宗親眼目睹了林樹爲保尚敬及使團其餘衆人能夠活着返回長安,向朝廷報告吐蕃朝中最近的動态,而甘願犧牲自己的名節,一口答應了大論朗格,改投吐蕃爲官的前後經過,卻無法向來興兒說明,隻得把話題轉移到别處。
“恩師貢布在我臨來長安之前,特地叮囑我在長安期間,務必要見你一面,并要我當面轉告你一句話:無論将來兩國之間發生什麽樣的事,他在有生之年都會赴約與你在中土相見的。”
“貢布上師他真是這麽說的?”來興兒眼中發出光來,他的腦海之中又掠過在從農歌驿前往邏些城的一路上,成千上萬的行人、百姓對貢布上師頂禮膜拜的那一幕場景。而今,貢布上師竟還記着和他的中土之約,這讓來興兒感到無上的尊寵和榮耀。
而居中高坐的睦王李啓卻從央宗的話中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十分重要的訊息:吐蕃朝中,主和派的勢力依然不可小觑。這對于處在南北交困之中的朝廷而言,可稱得上是一個好消息。
同時,他也隐隐感到央宗當着自己的面兒,毫不隐諱地向來興兒轉達着吐蕃上師希望到中土一遊的心願,會不會有意在向自己暗示:他也是主和派的成員呢。看來這個叫來興兒的小子還真有些不簡單呢!
柱兒侍立在睦王身旁,眼瞧着李啓臉上陰晴不定,生恐他會對來興兒不利,便悄悄地湊近他耳邊,将自己在尋找來興兒的過程中了解到的來興兒是奉吳弼之命到晉國公府護衛的實情向李啓做了禀報,臨了還特别提醒李啓,來興兒是東宮舊人,曾頗受皇帝寵愛。
“請大人回邏些城後代在下轉告貢布上師,在中土,永遠有一個對他心懷仰慕的朋友,時時刻刻都在恭候着他的到來......”
來興兒說這話的聲音因内心激動而顫抖不止。
央宗縱有心和來興兒多相處一會兒,可迫于李啓不肯給他與來興兒單獨說話的機會,也隻得在向來興兒轉達過貢布上師的話後,就起身向李啓告辭了。
李啓也未多做挽留,隻說明日央宗從長安啓程返回邏些時,他會親至長亭相送,随後便命柱兒親自将央宗送回館驿歇息去了。
殿内隻剩下了李啓和來興兒兩個人。李啓突然厲聲沖來興兒喝道:“你未經允準便擅自扮做本王,入邏些、見贊普,你可知自己已犯下了欺君之罪?”
來興兒原本因自己曾扮做過多日的睦王,對真正的睦王心中也頗有好感。可是,今天自從見到李啓本人之後,來興兒就察覺出他對自己或多或少帶着些敵意,此時又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喝問,自然激起了來興兒的一腔怒火。
“在下返回長安的當天,便将使團在邏些城中遇到的種種情形向皇上做了禀報,皇上并沒說過在下有欺君之罪,伏望殿下慎言。”來興兒面不改色,軟中帶硬地回道。
李啓被來興兒這話給噎住了,半晌沒答上話來。
來興兒不願在此地多留,遂也抱拳向李啓告辭道:“殿下如果沒有别的話要向在下吩咐,請準許在下就此告辭了。”
李啓畢竟年少氣盛,胸無城府,話頭上平白挨了來興兒一撅,臉面上便有些挂不住。在見到來興兒之後,其實李啓心中對來興兒并無惡感,隻是出于少年人的争勝之心,有意惡語相加,要挫一挫他的銳氣,爾後方可将他攬入自己麾下。
此時見來興兒一點兒顔面也不肯給自己留下,李啓惱羞成怒,大聲沖殿外叫道:“來人哪,把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關進……關進客房,誰也不許送給他吃食,過了申時,再等候本王發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