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
來興兒興奮地大喊一聲,撇下湯寬和柱兒兩人,飛奔到“追風”面前,上前一把摟住了馬的脖項,親昵地向它問道:“這些天可把我想苦了。唉,你是怎麽回到長安的?莫非林大人、尚公公、錢大哥他們也回來了?這真是太好了!”
“追風”像是聽懂了來興兒的話,微微搖晃了幾下腦袋,又把臉貼近來興兒,任由他撫摸、親吻。
湯寬和柱兒眼見這一人一馬如此情意纏綿、戀戀不舍,既感驚訝又覺好笑。
柱兒似乎隐隐猜到了幾分其中的原委,走上前拉開來興兒,微笑着勸道:“好啦,王爺已在府中等候多時了。将來有你和它親近的機會的。”
回頭又沖湯寬說道:“請湯大人先入府到客房暫候一時,容小的先去向王爺通禀一聲。”
來興兒拍了拍“追風”的肩背,低聲沖它說道:“看到你平安歸來,我是真高興哪。待過幾天,我介紹‘小白龍’給你認識……”說罷,轉身随柱兒走進了睦王府。
睦王李啓自那日在延英殿單獨向皇帝密奏了從如仙媛口中聽到的那個驚天秘聞之後,就察覺到父皇明顯地改變了許多,雖然表面上似乎并沒有單憑如仙媛臨死前的一面之詞,就輕易相信自己的祖父當年是死于李進忠之手,可心裏卻像是平添了一份心事,即連日常聽政都時常心不在焉、精神恍惚起來。
李啓對此看在眼中,卻苦于自己從李進忠那兒接下了與吐蕃使節談判的差使,一天到晚都在忙于和央宗來往周旋,無暇分身入宮去替父分憂。
經過了一連多日的唇槍舌劍,言語交鋒,央宗終于做出了妥協:吐蕃與長安朝廷仍遵從前朝成例,維持舅甥相稱的關系,吐蕃不再堅持向長安朝廷索要四州土地,而是改由長安朝廷每年賞賜錢五十萬貫、帛二十萬疋給吐蕃,作爲交換條件。
盡管這每年的賞賜未免數目過大了些,但較之割讓四州土地來,究竟還是守住了皇帝交待下的談判底線。因此,一旦央宗代表吐蕃贊普在兩國的議定冊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李啓還是感到一陣輕松。
不過,央宗在正式談判結束後,向他提出的一項私人請求,卻使李啓感到有點兒哭笑不得。
央宗一早即來到睦王府,在議定冊上簽字劃押已畢,神情莫測地沖李啓笑道:“睦王殿下可知道,您雖未踏上過我吐蕃的一寸土地,但在邏些城的百姓心目中,都把您當作是天神派來的和平使者,像神一樣愛戴、仰慕。”
李啓雖年不及弱冠,卻受不得這樣肉麻的面谀之詞,緊鎖雙眉答道:“央宗大人此言安出啊?小王何德何能,敢擔此妄尊?我朝和親長公主驟然薨逝,以至兩邦和親大事未竟,小王身爲父皇欽命的和親大使,愧疚猶恐不及,怎當得起央宗大人如此謬贊?”
央宗向李啓問道:“殿下兩個多月前奉旨出使我吐蕃,可是分道而行?并且爲防北燕派人于半路截殺,事先還安排了替身?”
李啓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央宗大人的意思是說,小王的那位替身代替本王到邏些晉見了貴邦贊普,爲小王嬴得了賢名?”
央宗笑而不答,這才說出自己的請求:“扮做睦王殿下、說服贊普應下親事的那位小英雄,得人相助,于長甯長公主死訊傳至邏些城的當日便不知所蹤。據下官推測,多半是返回了長安。下官今日公事已畢,不便在長安多做逗留,臨行前欲再見那位小英雄一面,不知殿下可願成全?”
李啓自幼跟随碩儒大德習學六經詩書,又拜在曾慶則門下練就了一身高超的技擊之術,可說是文武兼備,自然不免有些年少氣盛。
兩月前,他與曾慶則離京南行之前,的确聽說過父皇擔心自己的安危,特意在宮中選定了一位年貌相當的小宦者作爲自己的替身,與使團的大隊人馬一道西行前往邏些,今日聽央宗再三地褒贊于彼,不由得心中又是好奇,又夾雜着些争勝之心,遂一口答應了下來。
侍立在李啓身旁的柱兒在睦王回京前,就已聽說了是來興兒扮做睦王出使的吐蕃,故而一聽到這話,便自告奮勇地向李啓請命,要把來興兒找來見央宗。
來興兒跟在柱兒身後一跨入睦王府的正殿,隻見殿内迎面居中端坐着一位年輕的王爺,端的生的一副好相貌:白淨面皮,劍眉鳳目,鼻如懸膽,唇似點朱,天生的風流倜傥,自帶的雍容氣度。
與此同時,李啓也在注目打量着來興兒,心中暗想:瞧這小子身上雖然套着件禁軍士卒尋常穿的半褙,舉步之間顧盼生姿、卻隐隐有幾分儒将的風度,果然是個人物!
來興兒在柱兒的引導下,走至階前跪倒在地,沖李啓拜了三拜,一擡頭,這才發現央宗坐在下首,正面目含笑望着自己。他一驚之下,才要側身向央宗行參見禮,隻聽李啓向央宗問道:“央宗大人欲見的可是此人?”
央宗站起身,欲親手将來興兒扶起來,連連點頭道:“正是這位小英雄。”
“哦,且報上你的姓名、出身和現下的職分來。”李啓有意要挫一挫來興兒的銳氣,并不說免禮、平身,而是冷冷地問道。
來興兒見這位睦王殿下生得雖一表堂堂,待人卻并不平和親切,隻得輕輕掙脫央宗的手,依舊跪着答道:“回禀殿下,小的是犯官來慎行之子,名叫來興兒,現在羽林衛當差。”
李啓心中不解:這小子既然是犯官後代,爲何還能入羽林衛當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