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gt毓秀宮南臨太掖池,東西夾在紫蘭殿和含涼殿之間,是大明宮紫宸殿北面後宮範圍内一處不大的院落。景暄挪入大明宮,因相中這裏周圍的景色别緻,便主動向皇帝讨要了來作爲自己的居所。
自從皇帝登極以來,宮裏宮外就盛傳她和婉容兩人行将封妃。依前朝成例,獨孤婉容居住的瑤華宮向爲妃位所居宮室,而毓秀宮例來隻住過昭儀、修容之類的二品嫔。因此,宮人、宦者們私下議論,皆以爲婉容之封号地位當在景暄之上。
對于這些議論,景暄偶有聽聞,卻并不放在心上。
這兩年來,太子爲避禍出守同州,不奉旨不得回京,她和婉容守着偌大的一所東宮,閑來無事,常常聚在一處下棋、賞花、品茶、聊天。兩人之間舊有的一絲芥蒂随着時光的逝去早已蕩然無存,共同的命運使她們不得不又重新攜起手來、一起面對生活上的坎坷。
也許自少女時就經常出入元帥行營,充當柳毅侍衛的緣故,經過幾年的耳濡目染,景暄的心中不僅已尊奉柳毅爲師,更是情愫暗生,對這位以布衣之身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當代曠世奇才産生了愛慕之心。
雖然,她明知柳毅早就娶妻生子,自己斷不可能和他有什麽感情上的結果,但無形之中,柳毅在她心目中,已成爲她擇定夫婿的标準。
嫁入東宮後,她和太子聚少離多,談不上有更多的了解,卻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太子與柳毅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
柳毅猶如暗夜之中的一輪明月,望之令人頓生溫暖之意,而太子卻仿佛一遮擋明月的一團濃厚的雲彩,讓人猜不透其中蘊育着的究竟是什麽。
同樣是外表儒雅,内心剛毅,柳毅身上總散發着恬淡的田園氣息,給人甯靜、自然的感覺,而太子卻總是像在竭力抑制心中的**,别人明明知道他内心的真實想法,但永遠無法事先預料出他的實際舉動來。
在景暄看來,兩人最重要的一點不同是:柳毅總是在别人最需要的時候出現,急人之所急,濟世輔國,既具古賢臣忠義之風範,又懷江湖中人俠義之熱腸;而太子若單胸中溝壑、智計,并不比柳毅遜色許多,然而每到緊要關頭,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保全自身,至于大到朝局的安危、小至别人的生死,在他這位儲君眼中,似乎都不是那麽重要。
正因如此,景暄自嫁入東宮,便在男女情愛上總是表現的淡淡的,太子有時過意不去,從凝香軒專門到栖霞閣陪她,她也往往找出各種理由,勸太子回凝香軒或是到绮華台過夜。
直到雪晴出生後不久,太子避禍去了同州,漸漸地,景暄心中才不知不覺在東宮中有了家的感覺,對太子這個她并不稱心如意的丈夫也漸漸生出些牽挂和依戀的感情。
而今太子登極做了皇帝,她和婉容也由東宮搬入了大明宮。一切和以往都有了很大的不同,然而她卻并不十分了解這對她以後的生活會産生什麽樣的影響,自然也不明白宮人宦者們竊竊私語、紛紛議論的所謂宮室、封号對她究竟意味着什麽。
她隻擔心自己内心剛剛才産生的那份歸屬感和依戀感會像太掖池的水一樣,随着環境和地位的改變悄悄地流走。
臨近晌午,皇帝未到,倒是婉容帶着一群宦者仆婦們先到了。夏嬷嬷果然有相胎之術,太子出守同州後不久,婉容就産下一對龍鳳胎來。老皇帝聞訊後龍顔大悅,竟不顧張皇後的阻攔,親自爲這一雙孫兒孫女賜下名來:男娃叫吉祥,女娃叫如意。
由于吉祥、如意生逢東宮之禍未盡消彌之時,自打兩個娃兒一呱呱墜地,婉容就格外加着小心,從不許凝香軒以外的任何人接近嬰兒。凝香軒中沒有奶水充足的婦人,婉容便親自爲嬰兒哺乳,同時,也有賴于謝良臣身居内坊掌事的有利位置,出于善意,暗中關照,替婉容擋了許多明槍暗箭,才總算保得兩個孩子平安長到了兩歲。
如今搬入大明宮之後,婉容又不知從哪裏聽說,這大明宮中的宮人、宦者有多一半都是張皇後生前安插的眼線、耳目。因此,更比在東宮時多加了一分小心,她人走到哪裏,原來凝香軒侍候的一應人等就抱着兩個孩子跟到哪裏,一刻也不能離了眼前。
景暄将婉容迎入正殿坐下,未等她開口說話,婉容便皺眉問道:“姐姐,我怎麽瞧着院子裏有這許多眼生的宮人?”
景暄明白她問這話的意思,略帶兩分歉意地答道:“妹妹頭一回來毓秀宮,有所不知,我這裏不比妹妹那兒,除了錦屏、朱雙兒他們幾個,大多是這宮中的舊人。妹妹要是放心不下,不妨先略坐一坐,呆會兒皇上來了,我跟他說,咱們挪到瑤華宮去就是。”
婉容驚訝地瞪着景暄,叫道:“姐姐,你膽子也恁大了吧!雪晴就住在這兒,你不怕有人趁你不備,偷了她去?今兒一早,我還問過謝公公,聽說皇上也正爲這事犯難呢。這會兒,說不準正和大臣們商議此事。要知道大明宮裏這麽不安甯,說什麽也要遲幾個月再搬進來才安心些。”
景暄不以爲然地笑道:“不是姐姐說你,妹妹敢情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人人皆有畏死之心,如今安插下這些眼線耳目的人已經不在了,留下些散兵遊勇,他們還能做出什麽事來?如今隻怕每個人都盼着能早一日被放出宮,好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說。哪裏會像你說的這般兇險!”
婉容心中不服,卻苦于一時找不到反駁景暄的理由,便端起一碗茶,掩飾着來喝,可茶到嘴邊,又怕茶中有毒,隻得又随手放下,讪讪地對景暄說道:“妹妹比不得姐姐心寬膽壯,還是小心些的好。”!&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