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gt李進忠問謝良臣道:“太子怎麽還沒到?是誰帶人去了閑廄院。”
謝良臣笑着答道:“是您的老夥計吳孝忠,還有景嫔娘娘。閑廄院離此有六七裏路,這會兒太子應該已在來紫宸殿的路上啦。”
李進忠遣走校尉,壓低聲音對謝良臣道:“這位太子比起當今皇上來,要難伺候得多,你我以後要格外上些心才是。”
謝良臣不解地問道:“太子日後定會感念大人的擁立之功,大人隻怕是多慮了吧?”
李進忠鼻腔裏哼了一聲,道:“此人行事一貫外柔内狠,昨日張氏逼皇上下了第二道聖旨,要他延緩回京,他竟敢公然違旨,足見其膽量;我派人一路跟蹤,他竟能成功脫身,隻身回到京城,足見其智計;今日午前我在宮門堵住他,勸他到閑廄院暫且藏身,不想被張諒麾下的羽林軍發現,血洗閑廄院,我的老哥哥蘇福忠爲了掩護他,隻身引走羽林軍,竟緻丢了性命,而他卻眼看着許多人爲他而死而一直藏匿不出,足見其狠毒。侍奉這樣的君主,談何容易呀!”
謝良臣一句“那你爲何要擁立這樣的人當皇上”的話差點脫口而出,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隻讪讪地說道:“良臣唯大人馬首是瞻,别的從未想過。”
李進忠也立即意識到自己一時興起,說漏了嘴,趕忙叉開話題,問道:“景嫔怎麽知道太子在閑廄院?是吳孝忠告訴她的嗎?”
謝良臣尴尬地答道:“是我告訴她的。今兒她從城外一回東宮,便将我喚去,要我設法打聽太子入宮後的消息,當時我還納悶兒,不知她從何處得知太子回京的消息。申時前後,我得到禀報,她竟夥同曾慶則強闖六率軍營,要率兵入宮解救太子。我情急之下急忙趕去阻止,卻挨了她一頓罵,架不住她一再地追問,我隻好将宮中情形和太子的行蹤告訴了她,并帶她喬裝入了宮。”
李進忠心中暗吃一驚:眼前這個多年來對自己俯首貼耳的謝良臣如今竟也在腳踏兩條船,看來自己剛才那番話真是說多了。他怕謝良臣察覺到自己已對他生了戒備之心,有意沉下臉訓斥道:“胡鬧,娘娘千金貴體,萬一傷着了,我怎麽向太子殿下和景公交待?張諒現未拿到,城内便不算安甯,你立刻率一隊人馬前去接應太子和娘娘,不得有失。”
謝良臣隻道是李進忠真的擔心景暄的安危,哪兒想得到方才的如實禀報已給自己日後種下了禍根。他答聲是,抽身才要走,紫宸殿内卻慌慌張張跑出來一名宦者,大聲叫道:“皇上急宣李進忠、謝良臣入殿觐見。”
李進忠對謝良臣說聲“走,先随我進殿瞧瞧皇上”,便轉身大踏步走入了紫宸殿。
紫宸殿内燈火通明卻悄然無聲,十幾位太醫圍跪在禦榻前,面面相觑,禦榻上時不時地傳來一兩聲皇帝艱難的咯痰聲。
李進忠見禦榻旁已沒了皇後的身影,嘴角隐隐流露出一絲笑意,旋即就消失無了蹤影。他帶着謝良臣來到床前跪下,喉嚨裏哽咽道:“陛下,老奴們就在殿外,一時也未曾離開,陛下有什麽旨意盡管說吧。”
皇帝處在臨死前的彌留狀态,神志已不十分清楚,他掙紮着擡起右手,指着殿外,含混不清地嘟囔道:“皇後雖強梁,與朕夫妻一場……南内……太子……”
李進忠唯恐皇帝駕崩前留下要保皇後性命的話來,給自己帶來後患,急忙撲上前握住皇帝的手哭道:“老奴鬥膽,暫将太子安置在閑廄院中,此時已在趕來面聖的道上。陛下留些力氣,等太子到了再說也不遲。”
皇帝打胸腔裏咯地迸出一聲似笑非笑的響動來,兩隻眼直勾勾地盯在李進忠身後的謝良臣身上,像是在問他李進忠說的是不是實話。
謝良臣低頭避開皇帝詢問的目光,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皇帝失望地将目光挪到了跪坐在禦榻裏側侍奉的宮女點墨身上,無力地眨了兩下眼。
點墨竟展開一道聖旨,低聲唱道:“有旨意,李進忠,謝良臣接旨。”
李進忠握着皇帝的手不由得微微顫了一下,他料不到皇帝殡天前竟會單獨留一道旨意給自己和謝良臣。
待李、謝二人重新整裝并排跪下,點墨方輕聲息宣旨道:“茲爾李進忠,公忠體國,夙有勳勞,才堪大用,可封晉國公,免三死;茲爾謝良臣,恭默守靜,奉命唯謹,勤勞久著,可授内侍省監,免一死。欽此。”
李進忠俯首聽得是一道冊封旨意,心下松了口氣,他倒不在意公侯之類的封賞,而是從這首旨意中聽出了皇帝對他今日所做大事的首肯。“這或許是皇上内心一直想做的事情吧。”李進忠暗自揣摩道。
點墨宣完這道冊封旨意,略一遲疑,沒再繼續說下去。皇帝兩眼直愣愣地瞪視着她,似乎對她還有别的什麽期待。然而,點墨卻将頭深深埋在了胸前,不再開口。
“皇上又昏過去了。”
随着那宣旨宮女的一聲輕呼,太醫們紛紛上前,開始了又一次的急救。
李進忠悄悄扯了謝良臣一把,兩人相随着步出殿外。
又一名禁軍校尉前來禀報說,中書令裴百藥和兵馬副元帥景雲叢現在丹風門外求見皇上。
李進忠朝西南閑廄院的方向望了一眼,緊皺雙眉,謝良臣見狀忙說道:“良臣這就去迎接太子。”
“請裴、景兩位大人率群臣回太極殿前等候,”李進忠擡腳走下台階,“咱們一同去。”刹那間,他改變了請太子來紫宸殿受禅的主意,要直接扶持太子面見群臣登基。
太極宮太極殿前,李進忠、謝良臣率領着千餘名全副武裝的監門軍,景暄帶着東宮六率的将士們簇擁着驚魂未定的太子,與以裴百藥、景雲叢爲首的文武百官,三路人馬彙聚在一處。上千支火把将這座專用來舉行新皇帝登極大典的大殿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李進忠親手将太子扶上丹樨站定,跨前一步,面朝文武百官,朗聲說道:“奉陛下旨意,株除張氏叛黨,迎接太子回宮,入繼大統。文武百官叩見新君。”
大殿前排班站立久候着的文武百官聞聽此言,面面相觑、莫衷一是,都把目光投向了裴百藥和景雲叢二人身上。
出人意料的是,與皇帝有翁婿之誼的景雲叢站着沒動,而和張氏素有通家之好的裴百藥卻當先跪了下來。一旦有人帶了頭,群臣便不再遲疑,紛紛跪倒,向新君叩拜。
立在李進忠身後的太子眼望着遲遲不肯跪下的景雲叢,不禁皺了皺眉頭。!&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