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區還在山最裏頭,要翻過兩座山才能抵達。條件特别艱苦,一般情況下林浩都是不去的。
但在蕭江灼親自告知了林道夫的邀請之後,蕭之夭帶上孩子一起赴約了。
林浩簡直不能理解,去礦區的路是馬車都上不去的,隻能靠腿走。這大冬天的,又純靠走的,一個女人到底怎麽想的要去?還有孩子不是嗎?
這女人不是以爲鴿血石漂亮那出産鴿血石的礦山就一樣漂亮可遊玩吧?
看着養尊處優白白嫩嫩的蕭之夭,林浩壓不住心裏的鄙夷開口道,“皇子妃可能有誤會,那裏是礦山,是開采鴿血石原料的地方,沒什麽好看的。而且此去一路辛苦,皇子妃确定自己一路走的下來?萬一路上累了的話,是絕對不會有馬車給皇子妃坐的。”
切,無知到隻會添亂的女人!
蕭之夭淡掃他一眼,“聽林大少爺的意思,你是一定能走的下來的了?”
他當然走不下來,但也不能在女人面前折了面子。林浩強行裝比,“當然!”
“那我也能走的下來。”蕭之夭帶頭走到了前面。
林浩憋紅了一張臉,她什麽意思?意思是自己能走的下來她就能走下來嗎?她拿誰作比較呢?看不起誰?
林浩不服,想追上去理論,卻被孫氏一手拉住,“浩兒,别賭氣,此行路上辛苦,你就不要去了。”
寶貝兒子可是下一任林家繼承人,什麽危險的可能性都必須完全扼殺于搖籃中。
這要是平時其實不用孫氏攔着林浩也不會去,路上辛苦不說,去了也沒什麽好看的,他才不會去。
但今天被蕭之夭那麽一激,林浩的男人自尊心爆棚了,他怎麽能讓一個女人看不起!還是那麽一個漂亮的!
“娘,你在家等着,兒子親自幫你挑一塊最漂亮的原石回來!”
孫氏還想攔着,卻被林道夫打斷。
“浩兒以後可是要接林家礦山的人,結果他一年連兩次都不一定去礦山,這像話嗎?他也該鍛煉鍛煉了。”
這是孫氏第一次從林道夫的嘴裏聽到确定林浩是下一任林家繼承人的話,她這一高興,剛才心裏那點不安很快就消散了。
“好,浩兒加油,娘就在家裏等着你拿最漂亮的原石回來給娘。”
“娘你回屋吧,外面冷。”林浩沖着他娘以及他娘身後的妻妾們豪情壯志地揮手,“我會一路照顧好爹的。”
一行人分别上了馬車,馬車來到山腳下時停下了。上山的路,馬上不去了,隻能靠人走了。
看着一眼望不頭的山峰,想想還得翻這樣的兩個,林浩腿有點軟,他剛才怎麽就腦抽答應了呢?現在後悔可還來得及?
蕭之夭帶着兩小包子與他錯身而過,“林大少爺,請?”
兩小包子還走不穩,被蕭之夭一左一右拉着,勉強歪歪斜斜地向上走。
蕭江灼随後跟上,目光在兩小包子和蕭之夭的手之間來回看了看,蓦地發出一聲長嘯。
山裏空曠,這一聲長嘯猶如遊龍入海,遼闊而震人心魄。
林浩被吓地一跳,還未回過神時,就被大貓一蹿而過的身影撞得身子一歪坐到了地上。
“啊!老虎!父親,有老虎--”林浩本能地尖叫道。
大貓在林家的日子裏特别乖,除了吃就是睡,乖的都沒有多少存在感了,是以林浩早就忘了自己家裏還住着一山中之王。
“廢物,還不給我閉嘴!”林道夫恨鐵不成鋼的怒罵一聲,盡管他也被突然蹿出的老虎吓了一跳,但到底不會像林浩這般失态。
而前面,蕭江灼已經把兩小包子包括後面的念兒都扔到了虎背上,然後他一步跨前拉住了蕭之夭的手。
哼,他娘子的手隻能他來拉。
不用拉着念兒了,梅夏就想着那她得去扶一下蕭之夭。才這麽想着,手臂都沒來得及伸出去呢就看到了蕭江灼拉起了蕭之夭的手。
梅夏:……
她還以爲這位爺是心疼小的才讓大貓出來馱的呢!她果然太天真了!
蕭之夭倒無所謂,孩子們到底還小,走一段還行,真要走完的話那絕對不可能。
大貓現身,更沒人敢走在前邊了。好在上山的路很明顯,而且就那麽一條,也就無所謂有沒有人帶路了。
蕭之夭一家人自在地走在了前面,尤其是打頭的大貓,背上馱了三個一點不礙事。虎背穩當,虎步均勻,怎麽都給人一種坐在上面很舒服的感覺。
林道夫本想一路走一路給這位前皇子炫耀一下這幾個山頭都是他林家的,可是現在有大貓現身,他哪怕就是能正視大貓的存在,也不敢亦步亦趨地跟其同行的。
林道夫落後蕭江灼三步的距離,幾次想壯着膽子上前又在看到大貓的尾巴後打消了主意。
好吧,他不敢。
林道夫之後是林家的人,林浩落在了最後。
他遠遠地看着前面一家人,由震驚害怕慢慢地變成了羨慕妒嫉,又很快變成了不屑與鄙夷。
切,野獸就是野獸,人再怎麽馴化那也是野獸。别看現在乖,早晚有一天獸性發作把你們一家人都吃掉!
林浩拖着如灌了鉛似的雙腿邊走邊咒罵,好像這樣就能走起來輕松似的。
突然蕭江灼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猶如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嗖一下正中林浩的眉心。
林浩咒罵着不經意擡頭時,便被這支利箭似的目光射個正着。
好像一下子全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林浩正邁起一條腿,卻忘了放下。下一刻他身子一歪,骨碌碌摔下了山。
本來他身邊是有保镖跟着的,可是林道夫有意鍛煉一下這個兒子,便特意命令保镖們都走在前面,不讓他們幫林浩。
林浩突然出了意外向山下滾去,保镖們算反應快的了,但依然在林浩滾落了一段距離後才攔住了他繼續滾的趨勢。
上次被林道夫拿硯台砸的額頭傷還沒好呢,這次更厲害了,腦袋上撞出了那麽一個大包,把林浩疼的又是哭爹又是叫娘。
但他起身後的第一反應卻是先一腳踹向了保镖,“老子要是毀了容,你們一個一個的都得拿命抵!”
林道夫一看兒子摔傷了本來還心疼了一下,但看到林浩這樣的表現他很快就不心疼了。
想他堂堂林道夫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個廢物兒子!
“自己不小心還有臉說别人!你給我閉嘴!”
所有人都在低着頭努力爬山,誰也沒有看到蕭江灼曾回頭看了林浩那麽一眼。是以林道夫隻是以爲是兒子不小心一腳踩空才摔下去的,畢竟不怎麽進山看礦的林浩發生這樣的意外太正常了。
“父親,我不是不小心摔的,而是……”林浩怒指蕭江灼,可在對蕭江灼面無表情的臉後,又弱弱地縮回了手指。
他能怎麽解釋?說人家看了他一眼他就吓得手腳不聽使喚了?他爹本就看不上他的膽小,他這麽一說不更往自己身上抹黑了?而且,就算他說了,誰信?誰看見了?誰爲他證明?
蕭江灼眉頭一挑,無聲地鼓勵:說啊?解釋啊?
林浩臉色一白,低下了頭。他突然想到,這位爺可跟他不一樣,人家是會武功的,而且武力不低。聽說會武功的人聽力都好,所以是聽到了他不時小聲的嘀咕這才故意吓他發生意外的嗎?
蕭之夭也從前面回過頭來,神色關切,“林大少爺怎麽摔了?太不小心了。還好并未走出多遠,不如林大少爺就此回返林家吧。”
林道夫也有此意,看向林浩的目光特别失望,“來人,送大少爺回家!”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這林家萬萬不能敗在他的手裏!
看着林道夫背手就走,林浩心裏受到的打擊可比腦袋上的外傷大多了。
他雖然膽小,但對于感受别人的心思卻是一向敏銳。剛才林道夫看他的眼神讓他明白,他今天的行爲讓他爹失望了,他爹可能會重新考慮林家繼續人的問題。
那怎麽行!林家是他的,且必須是他的!
林浩一把推開保镖追上了林道夫,“父親,我沒問題的!隻受這一點外傷就退卻可怎麽行?我聽娘說過,父親年輕的時候拖着一條傷腿都下了山呢!我是父親的兒子,我不會給父親丢臉的!”
這馬屁拍的正是位置,林道夫表示很欣慰,“算你還不算太廢物!那就跟着!”
接下來的路越來越不好走,但林浩憑着一口氣,又豁出臉來求了林道夫準許兩保镖攙他一把,他總算沒有掉隊。
他再沒有敢嘀嘀咕咕,連擡頭看蕭之夭一行人的目光都沒敢投過去,他隻是暗暗地把拳頭握得更緊。
父親有教過,碰上硬實力絕對碾壓自己的敵人,那就别硬拼,要學會曲線破敵。敢摔他?無論你是什麽身份,這仇他一定要報!
蕭之夭小聲問蕭江灼,“剛才的意外你動的手?”
蕭江灼語氣很遺憾,“還沒來得及動手,就隻是才看了一眼。”
他要是來得及動手,怎麽可能隻是腦袋上磕了一大包?不摔斷一條胳膊一條腿兒那都是他心善。
蕭之夭:……所以哥你是在遺憾沒動手嗎?
“那你爲什麽看他?”好好的路不走回頭看男人?爲什麽?
蕭之夭又要爬山,還要分心看着前面大貓馱着的三個孩子,她也就沒注意聽身後的聲音。
蕭江灼恨恨道,“他在說我們家的壞話,還詛咒我們被大貓吃掉!”
蕭之夭這才聽明白,“笨,那剛才他摔下去的時候你也可以補一手嘛!那麽多石頭呢,哪塊不能硌斷他的胳膊腿兒?”
蕭江灼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那我現在就補!”
“現在還補什麽補!”蕭之夭趕緊拉住蕭江灼欲出手的手,“行了,時機過了就過了,等到地兒再說吧。放心,有人作起死來你攔也攔不住的。”
蕭江灼受教地點點頭,“娘子懂的真多,娘子好棒棒!”
他可以獎勵娘子親親嗎?
蕭之夭及時出手擋住了蕭江灼湊過來的嘴,“不許再學兒子說話,也不許再學我說話!”
“好棒棒”一類的話是她哄孩子時常用的,兩小包子學會了也就經常原封不動地說回來誇蕭之夭。
小孩子說疊詞可愛,可大人要說,對象也是大人的話,那麽聽衆隻會産生一個感受,那就是牙碜。
蕭之夭摩蹭掉身上起的雞皮疙瘩,愣是對委屈求解惑的蕭江灼做到了視而不見,“從現在開始不許再說話!到達目的地之前,誰先開口誰是小狗!”
蕭江灼不當回事,張嘴就要汪。
蕭之夭趕緊再補充一句:“一個月不準吃肉的素食小狗!”
啊!連忙把嘴閉緊,連嘴唇都抿進了嘴裏,他才不要做吃不到肉的素食小狗!
世界終于安靜了,趕路自然就加快了許多。
天過中午後,一行人可算來到了群山環抱裏的一處礦區。
此處地形像一塊盆地,四周都是石頭山,礦區就是盆底,如果不是不時有人影晃動,還有炊煙冒出來,那麽一般翻山的人都不一定能辨别的出最底下是一處能産出鴿血石的礦區。
礦區負責人叫石三,自小就跟得林道夫,是個身形很魁梧的漢子。他先一步收到了消息,早早就帶了人在礦區的大門口相迎。
礦區的人就算再換幹淨衣服,那也是一張張灰突突的臉。礦區的房子亦是,就算收拾得再幹淨,那也是比農家小院還不如。石頭牆石頭炕,石頭桌子石頭凳,冰冷的沒有熱乎氣兒不說,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嗆人的石煙。
蕭之夭并沒有嫌棄這樣的環境,隻是囑咐梅夏趕緊把提前準備好的口罩給四個孩子戴好。
大人們也有,蕭之夭給蕭江灼戴上一個後自己也戴上了一個。
林浩的咳嗽就沒停止過,石三命人給他送茶都被他嫌棄地擺手示意退下了,就好像他的咳嗽是這裏的人給引起似的。
衆人雖說都知道眼前這位很有可能就是未來的主子,但未來主子這麽明顯的嫌棄還是讓他們心裏覺得不舒服。
林道夫也是主子,可是老主子從來也沒有這麽嫌棄過他們!他們雖算不上是林家的股肱之臣,可是林家因鴿血石而發家,又因爲鴿血石而大富,這鴿血石說有八成是他們一斧子一斧子從礦山裏鑿出來一點都不爲過。
現在嫌棄他們髒了?有能耐等鴿血石出山的時候你别要啊?
互相不滿導緻的結果卻是雙赢的,林浩和石三等人隔了老遠而站,且互不相看。
于是林道夫再一次在心裏罵了一回合的廢物兒子。
這是林家賴以生存的産業,你嫌棄自己家的産業,嫌棄爲自己家賣命的人,這不是腦缺是什麽!
采礦跟别的家族産業不一樣,你釀酒的就得有釀酒的秘方,你開飯莊就得有鎮莊的那幾道招牌菜,可你開礦總不能自己就得會下礦開石吧?
說句通俗點的,哪個煤老闆家的少爺也舍不得讓其下礦不是?這礦裏要出點什麽意外基本就是關乎性命的大意外了。那麽大産業,當家主子或少主子死在礦裏了?誰甘心!
所以林道夫對石三特别禮遇,尤其是這态度上。石三就是替他林家在賣命,他隻給個好臉就能得到價值數不清的鴿血石原石,這事兒簡直太上算。
可惜林浩想不到這些,他隻知道他是主子,如果沒有他,眼前的這些人都得沒活兒幹,都得喝涼風去。
他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太正常了,像他爹那樣還親熱地挨個拍肩膀問候才讓他覺得折了林家的面子。
這要是在山外面,多少人排隊等着跪舔他呢!
他爹在外面也是架子端得足夠高,怎麽進了山了倒自降身份了?
丢人!林浩吸吸鼻子,靠着一個熱乎爐子幹脆背過身了不再看。
林道夫扭頭看到時氣得差點一巴掌糊過去,剛才就該讓這個廢物兒子回去的!他真是腦抽了!
蕭之夭可顧不得眼前這對父子,她挽着蕭江灼的手大方地走到了石三等人的面前。
前皇子的身份暴露歸暴露的,但也不會是個人就暴露給人家看。他們這次來打的是他們是一對想買鴿血石的經商夫婦的幌子。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石三師傅了吧?初次見面,我夫婦二人甚是榮幸。本該給石師傅準備大禮,可是來路太艱難不太好攜帶。這幾壇酒是個心意,還請石師傅不要嫌棄。”
大喬上前,解開身上攜帶的一個巨大的包袱,裏面整整齊齊地碼放了八壇酒。
石三一開始隻當主子領來的是一個大客戶,客氣周到自是不會差,但一看到這見面禮,石三覺得自己還是怠慢了。
深山裏,什麽好禮都是虛的,因爲并用不上。但唯有酒是最受歡迎的!可解悶可暖身子,就是不太好運輸,每次都隻能求爺爺告奶奶的讓人幫忙給背一壇回來。
這位可倒好,一出手就是八壇,簡直比一下子開出了八塊大鴿血石原石還讓石三覺得興奮。
人家看着就是尊貴人,卻沒像少主子那樣露出嫌棄的表情;人家還親切地打招呼,還大方地送了見面禮。
石三等人的好感度一下子就被拉到了頂峰。
“這位公子,還有夫人,您二位太客氣了!遠來這一路累了吧?餓了吧?先歇一會兒,然後吃個便飯,最後我們再去挑原石可好?夫人您把心放好了,我們絕對給你最好的原石最公道的價格!”
石三忍不住就說出了越過林道夫的話而不自知。
旁邊的林家父子早就臉黑得能低出黑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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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凡雲玲小天使的花花~嗯,都給我們大貓戴上~母老虎美美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