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之夭把逃出二樓時順手帶出來的文書證件還給了伊敏,如果不是伊敏強烈要求請蕭之夭一行住伊家而不是住客棧,如果不是後來念兒突染風寒,伊敏相信蕭之夭一行早就離開了。
伊敏不敢跟蕭之夭拉話常,于是就找了梅夏。從梅夏那裏打聽到梅夏跟了蕭之夭的原因後,她的心裏就更不平衡了。
她比梅夏能幹,比梅夏有用,還沒有念兒那樣的拖油瓶,這随便哪家主子要是隻能在她和梅夏之間選一個做仆的話也會選她的吧?
爲什麽蕭之夭不選她?一定是因爲蕭之夭太重感情,梅夏先入爲主跟蕭之夭有了牽絆,蕭之夭一行出門在外不便于再多加人手的情況下,這才不能收下她。
她頑固地相信着,當梅夏不能再擋她的路,蕭之夭必定會收入她。
于是她邀請蕭之夭出外賞梅,目的本就是爲了讓梅夏母子消失!
攔路的清理了,她也的确在蕭之夭面前盡刷好感,終于得到了蕭之夭會帶她走的承諾,可爲什麽在最後的時刻一切又破碎了!
伊敏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她一把推開了擋在面前的老普叔,“夫人,您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你已經對奴婢做過了承諾,你不能出爾反爾!”
面對伊敏眼裏的執著與瘋狂,并且毫不知錯的表情,蕭之夭氣樂了。
“什麽叫憑本事上位?你的憑本事就是靠着踩别人上位?那按你的邏輯,如今戳破了你真面目的我,出爾反爾有何不可?套一句你的話,我憑本事收回承諾,輪得到你有意見?”
“是,你是跟我一樣的黑眼睛,所以我天生就該跟你更親近?如果這樣的話,那我跟那些看我不同的藍眼睛還有什麽區别!哦,你比梅夏能幹我就該取你舍她嗎?那以後如果再來一個比你更能幹的呢?或者你會再遇到一個比我更能幹的呢?你是不是馬上就換新的?”
蕭之夭平日裏是不愛跟不熟的人得吧得,但熟知蕭之夭的人都知道,蕭之夭一旦開啓怼天怼地的嘲諷模式,那必須是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的霸氣!
伊敏被怼得一愣一愣的,本能地反駁,“才不會!奴婢對夫人的忠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鑒!”
“你可拉倒吧!日月的意見你有授權嗎你張口就代替人家表?天地兩口子日理萬機忙得跟什麽似的,人家有空給你鑒?”
伊敏眼睛放光:怼我的夫人好帥!
蕭之夭:……
這年頭,精神病真是要無敵了
“伊敏,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猙獰又可怕?你爲了自己的目的就随意決定别人的生死,這樣的你,我怎麽敢放在身邊!”
“不,不會的,奴婢可以爲夫人除掉其他任何人,但是夫人及夫人在乎的人,奴婢隻會保護!而且絕對保護好!”
蕭之夭馬上反問,“我也在乎梅夏和念兒,可你又是怎麽對他們的?”
“他們怎麽能一樣!這種我随便派人诓他們說你們在鎮外出了意外他們就莽撞地跟了出來的蠢貨,他們怎麽配待在夫人的旁邊!”伊敏表示自己絕對是有腦子并且會用腦子能真正幫得上主子的好奴婢,“夫人你知道我派人擄走他們多容易嗎?不過花幾個小錢雇了幾個地痞混混,計劃就達成了。夫人不也一時沒找到人嗎?奴婢的能力難道不值得您珍惜?”
說到最後,伊敏的臉上已經是“不收我絕對是你最大的損失”的表情。
蕭之夭挑一下眉,心裏歎一聲,果然如此。
“梅夏,她的話你都聽到了?你是不是也該表達一下意見了?”
“夫人,我好像又傻了一回。”梅夏掙紮着坐了起來,這一幕直接吓得伊敏倒退了三步撞到了後面的牆上。
“不可能!你怎麽可能醒的這麽早!你這些天長期喂食着一種蒙汗藥,又被老普叔刺了一刀,你不可能這麽快清醒過來的!”
最一開始擄走梅夏母子,伊敏并沒有想讓他們死。她想的是不過兩下人,蕭之夭随便找找,隻要找不到就會帶她離開了。而等到她離開,老普叔就會放了這對母子。終是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恩的人,伊敏一開始真的沒想讓梅夏母子死的。所以她就派人一直給梅夏母子喂着藥,讓兩人就沒有意識清醒的時候。
直到後來她得到了蕭之夭會帶她離開的承諾,又明白了蕭之夭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堅定,她這才起了殺心--得讓蕭之夭徹底死了再找梅夏母子的心,蕭之夭才會帶着她起程。
按計劃,昨晚三四小姐的死期,也是梅夏母子的死期,今天就該是她願望達成跟着蕭之夭離開的時候。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事情突變了。而到現在她都不知道怎麽變的!
梅夏臉色蒼白,眼神悲傷,“夫人昨晚就找到了我們母子,是我念在你一直沒有對我們母子下死手的情分上讓夫人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可是事情的結果真的讓人寒心,直到現在你居然也不認爲自己錯了!你憑本事上位?那我算什麽?我自問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卻可以毫不留情地以我們母子的性命爲你上位的墊腳石。伊敏,你就是這麽報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什麽救命恩人,我讓你救了嗎?當時我也說過以黃金萬金作爲酬謝吧?是你不收的!現在倒來追究報不報答了?藍眼睛,你們能不虛僞嗎?”
梅夏明知道伊敏這是在強詞奪理,可是她嘴笨,被堵得啞口無言回不上話來。
蕭之夭冷嗤一聲,“我早就說過了,伊敏,單靠你的這張嘴,你做什麽做不成?可你偏偏要強行讨要本不屬于你的東西!關于救命之事,梅夏想不到,不代表我想不到。你可不就是故意引我們救你的!”
“夫人?”梅夏驚訝地問,這是從何說起?
蕭之夭道,“還記得那包間畫後掉出的飯莊文書吧?伊敏,你敢說不是故意将我們引進那個包間的?我一直在想,你能提前安排好你的老奴放火燒飯莊,又怎麽不會提前保存好那麽重要的文書!當然,也有可能你僅僅是出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考慮。可爲什麽你明明知道你的父親帶人來找你絕沒有好事,你非但不把他們引進最偏僻的包間以防驚擾了飯莊的生意,反而就引進了我們的隔壁包間?”
梅夏指着伊敏不敢相信,“夫人是說她一開始就是故意的?故意讓我們聽到她被欺壓的經過?故意引起我們的同情心好稍後救她?可她怎麽知道我們就一定會救?如果當天我們沒有上二樓呢?如果我們當天壓根就沒進這飯莊呢?”
如果一切屬實,這女人的心機也太可怕了。
“這也是我一直沒有想通的,不過我猜,對于自己親爹什麽時候上門伊大小姐肯定是有所掌握的,至于當天誰會成爲那個幫她的倒黴鬼,可能随機性很大。而事實證明,還是我們比較……倒黴?”
蕭之夭客觀道,“假如當天不是我們,那麽肯定也會有别人。而不論是誰,從一樓着起的火,并不高的二樓逃命的話其實相對容易。臨走前撿到飯莊文書,再想到耳聞了伊敏受盡欺壓的真實經過,這是人都會有憐憫心到一樓去相救。”
“救成了,那人無論是誰都會被伊大小姐塑造成救命恩人的形象,而這人自然也會成爲火災是意外的有力證人。”梅夏想說話卻被蕭之夭打斷,“你是不是想說還有可能那人見文書起了貪财之心,隻拿東西走了卻不救命?那也沒關系,一樓還有伊大小姐安排好的老奴,有他在,伊大小姐就絕對不可能死。而隻要她不死,誰拿了文書都沒用,人家一句火災中燒毀就可以到官府補辦。”
“進可攻,退可守。”蕭之夭對着伊敏豎豎大拇指,“一場大火一舉解決了所有欺壓,真的,我欣賞你是真的。”
她的确不喜歡那種受到欺淩就隻會懦弱的承受,承受不了就尋死覓活的主兒,一如最初的梅夏。
但她更加不喜歡那種逆襲成功就搖身一變成了欺淩别人的那種人!
“我不是善人,你弄死所有曾虧欠你的人,我一點都不覺得殘忍,反而還會誇你一聲手段了得。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對我的人出手!你的有本事不該是建立在無辜人的不幸之上!今天你可以爲了自己的上位就弄死無辜的梅夏母子,他日你就有可能爲了别的個人目的弄死我!這樣的你,如果你是我,你敢把這樣的人放在身邊?”
伊敏臉上的堅固表情終于破碎,“你是說你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嗎?你沒有答應收下我也是因爲早就看出了我的算計?”
蕭之夭剛要點頭卻見伊敏的臉色又重新變得狂熱起來。
“夫人,您果然值得奴婢追随!夫人,有我的能力,您的智慧,日後哪怕您到了哪裏還不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我們黑眼睛不就應該團結在一起,再不讓藍眼睛們看不起嗎?夫人,無論怎樣我沒有對您及您的家人出手不是嗎?這樣的心意還不足以打動您嗎?”
蕭之夭覺得說話有點困難,“你是真不覺得自己腦殘嗎?梅夏母子就是等同于我家人的存在!”
她如果稍晚一步沒準都隻能給梅夏母子收屍,就這樣還不算出手?
“可是他們母子并沒有死不是嗎?夫人及時救下了他們不是嗎?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梅姐姐,你這麽善良,一定會原諒我的是吧?”伊敏舉起斷了三根手指的手,“你看,魚少爺一劍削了我三根手指我一點都不生氣。人與人之間不就是矛盾不斷,溝通不斷,感情的交流才越加遞進嗎?夫人,梅姐姐,我們和好吧!讓我們離開這裏重新開始好嗎?”
蕭之夭,梅夏,加小魚:三臉懵比。
立場敵對,梅夏母子差點就死在了對方手裏,蕭之夭心裏也沒打算這事兒就這麽翻篇過去,血債血償什麽的肯定是要的,所以眼前這位已經開始考慮和好重來是幾個意思?
就好像戰場上激烈的嘴炮終于打完了,接下來就是真刀真劍地幹了,這邊氣都運足了,刀也舉起來了,結果對方扔下刀飛了個吻過來--我愛上你了,咱不打了吧?咱相親相愛吧!
……卧槽就兩個字,他們想說無數次!
“啊對了,夫人,老普叔對奴婢的忠心絕不會摻假,他的手藝奴婢也絕對信得過。他親自對奴婢說那些人是他親手結束性命的,奴婢覺得不可能錯,可是這些人今天卻都又活過來一口氣是爲什麽?夫人怎麽做到的?奴婢太疑惑了,夫人快解釋給奴婢聽。”
怎麽做到的?當然用精神力控制着讓某位老奴一時産生了幻覺沒下準手而已。
有野山參在,給這些人吊着一口氣以刺激伊敏自己主動暴露還是挺簡單的。
梅夏和念兒都沒有真正受傷,之所以現在才醒,也是因爲體内的蒙汗藥堆積過多,代謝需要時間。
但這些蕭之夭不會解釋給伊敏聽了。
她算明白了,對于精神病來說,什麽言語的讨伐都是無力的。你就不給她答案,就讓她心裏有個空洞一直不能解決沒準還能重傷她一下。
“念兒,醒了嗎?放大貓和Kitty出來透透氣吧。”
念兒畢竟還小,因爲長期被喂食蒙汗藥腦子都有點反應遲鈍了。梅夏醒後不久他就醒了,可是張開的眼睛裏不怎麽有焦距,還不如當年癡兒時候的狀态。
梅夏心疼的不行,卻不敢抱起兒子,生怕一不小心閃着腦子。
就這樣伊敏還想和好呢?因爲他們沒死,伊敏就可以理所當然地認爲她自己沒有錯了?
“念兒,放大貓和Kitty出來!”再想弄死伊敏,梅夏現在也是更關心兒子的狀态,她不由催促道。
如果兒子因此精神力受損,她将多麽後悔沒有在昨晚蕭之夭來救的時候跟着離開!
伊敏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大貓?Kitty?那是什麽?”
話聲剛落,嗖嗖兩個黑影憑空出現。
大貓正正把伊敏一爪子拍在了地上,Kitty落爪于大貓的頭頂中間。
時值夜晚,一對禽獸的眼睛冒着綠光,平時看到都瘆人,今天那綠光中還透着熊熊吃人的火,伊敏吓得差點背過氣去。
“老虎?貓頭鷹?它們從哪裏來的!老普叔救我!”
老普倒是第一時間感覺到危險來着,但他想撲救的計劃被小魚一劍斬斷了。
“你家小姐的命是命,别人兒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初次聽到蕭之夭猜測有第三方的可能性時,他是不信的。卻沒想到,最不可能的反而發生了。
瞅瞅他的Kitty,這麽些天都給憋瘦了!
小魚輕松幾劍廢了老普的武功。
“念兒真棒!”梅夏抱着兒子邊親邊哭,念兒這一手證明了異能還在,那麽孩子的恢複就隻是早晚的問題了。
“夫人,我要親手報仇!”
“好,随你。”
蕭之夭起身外走,不再看伊敏一眼。
伊敏現在再精神病也感覺出不對了,“夫人饒命啊!奴婢知道錯了!奴婢還有用,夫人您不能這樣對奴婢!”
蕭之夭真是好久沒像現在這樣氣得頭冒煙,偏偏還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什麽壞事這人都做盡了,她現在怎麽還有臉喊得出讓别人饒她一命的話!
小魚從後面跟上來,半推了一下略微停頓腳步的蕭之夭,“夫子,這世上總有一種人她不對也對,反正誰都欠她的,誰都沒有她對,你說什麽她都有理由反駁。既然如此還不如不浪費那口舌!夫子我們出去吧,弟弟們應該等着急了。”
見蕭之夭要被小魚推出門了,伊敏更急了,“夫人,難道你不知道我是怎樣長大的嗎?你怎麽可以視而不見我的過往!你怎麽可以對我沒有半點恻隐之心!蒼天對我不公,你們一個一個都想欺負我!我不服!老天無眼啊--”
Kitty飛起爪落,伊敏的眼珠被抓出了一顆,她變成了無眼。
伊敏慘叫着,老普叔爬過去欲相救,被大貓一爪子拍爛了頭。
“Kitty閃開,我來!”
梅夏拿出一把匕首親自刺入了伊敏的胸口,“我同情你的遭遇,可你的遭遇成不了你肆意妄行的保命符!感謝你殺死了我最後的天真,就像你說的,希望你死後也别怪我。自作自受是你應得的下場!”
伊敏掙紮了幾下,最後終于不動了。
她的眼睛還是睜着的,眼底殘留的依然是不甘和怨怼。
梅夏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探身給伊敏合上了眼後才站了起來。
屋外早就停好了馬車,一行人連夜出了鎮子。
經此一事,梅夏總結教訓說,“以後再亂發同情心就剁手!”
蕭之夭懶洋洋地搭話,“那倒不必。”
“夫人,您又慣着我!”梅夏表面裝怒,心裏感動--主子視她如姐妹,她何其有幸!
蕭之夭正經道,“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興許下次我就來不及救你了,你到時連命都沒了,剁不剁手的也沒必要了,還是留個全屍吧。”
梅夏:……她可以收回剛才的感動嗎?
“話說夫人,我們這樣離開的話,官府通緝我們的告示得又添了一條罪名吧?真的沒關系嗎?”
“嗯,馬上就沒關系了。”看一眼身後乖巧地做靠墊的某男,蕭之夭有了新決定。
既然暴露了行蹤也沒能刺激得這位爺在反追殺中恢複智商,這就說明刺激還是不夠吧?
那就暴露身份吧!
梅夏正想繼續問的時候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城門大開了,兩隊官兵威武而來。
梅夏神色一緊,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夫人,這回改大白天的明戰了麽?”
“放心,明戰也用不着你。”蕭之夭拿胳膊肘兒撞蕭江灼的腰,“下車吧,來接你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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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喬和木槿花月西的鼓勵~話說新來的小天使跟我家大葵ID有緣呢~有空來評論區冒泡玩兒啊~
另:臨近收尾的階段總想寫出些新意來,但每每不盡如人意~我努力刷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