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住伊家之後,蕭之夭也沒有出門逛逛什麽的,實在是因爲西疆的冬天太冷了,冷的她隻想在熱坑頭上窩着。
梅花開想想就很漂亮,然而看到外面地上的積雪,她表示還是不想去。
梅夏因兒子的病拖延了大部隊的返程有些過意不去,但幫忙勸說道,“夫人,去賞賞梅花吧,帶着兩小少爺一起。他們還沒看到過梅花,一定會很開心。”
蕭之夭這麽一想,也對。沒準一年當中也就有這麽一次賞梅花的機會了,兩孩子的大自然教育不能拖。
“行,那我們去賞梅花。”蕭之夭拍闆定論。
蕭之夭兩口子,外加兩包子和小魚,以及大喬決定去賞梅花,而梅夏和念兒則留下來養病。
念兒也想去,奈何梅夏怕他招了風病更好不了就堅決拒絕了,最後是小魚答應一定會給念兒帶一枝梅花回來才讓念兒安心躺下了。
伊敏出馬車,大喬駕車,一家五口坐上馬車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鎮子的外圍是一處野生的梅花園,昨天下了一場雪,梅花竟然一夜之間開了不少。
或紅,或米分,或白,襯着積雪是别樣的好看。還有淡淡的清香萦繞不散,這園子很快就引來了好多來賞梅的人。
伊敏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時,車門前已經有好多看到伊家馬車的人過來問候。
“伊家大小姐好。”
“大小姐也是來賞梅的吧?來我這邊一起坐吧,我提前備了溫酒和熱茶。”
“早聞大小姐畫技出塵,小生可有幸請大小姐畫梅一幅?”
“大小姐,您那新飯莊落成之後請店小二不?我兒又機靈幹活又利索,您看看,這一看就是個做店小二的好手!”
“大小姐--”
蕭之夭下車時便看到一群男女老少,但都是藍眼睛的西疆人把伊敏團團圍在了正中間,襯着伊敏的黑眼睛越加特殊和閃亮。
伊敏端着得體的笑,對每個人都認真做了回應。
“你好,你們也好。是,我們鎮子的這處梅花園可是十裏八鄉都聞名的,怎能不來湊湊熱鬧?感謝你的好意,不過溫酒和熱茶我也準備了,或許我們可以交換嘗一嘗。伊敏擔不起出塵二字,公子謬贊了。今天伊敏是陪恩人來賞梅,恐沒有時間作畫,還請公子體諒。這位大娘,待到新飯莊落成,請店小二的告示會貼出來的,您到時帶着兒子去報名吧。”
伊敏一視同仁又禮數周全的行爲再次惹來一衆人的贊歎與表揚。
“所以到底是哪個最早傳說黑眼睛都是不詳之人的?聽說前皇子就是黑眼睛,可是先皇和先皇後還不是疼在手心?”
“那個我可不知道,我隻知道黑眼睛的伊大小姐就是我的女神!那個伊萬早就該死了,被火燒死看來是老天爺也看不過去這才收回了他的命!”
“大好的賞梅日子你提那晦氣事做什麽?反正我現在覺得黑眼睛比藍眼睛漂亮多了,黑眼睛多麽……”
聲音卡住,源于他看到了下車來的蕭之夭一行人。
明顯一家五口的姿态,全是黑眼睛,個個容貌好的不像凡人。
大喬拎着馬鞭子往馬後面躲了又躲:唔,别給主子一家的顔值平均線拉低了。
馬:哥們兒,你想多了,沒人會把你的顔值算到一起的。
人群靜默半天,突然爆發出一聲,“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什麽的果然真理啊!瞅瞅,顔高的人隻會跟顔高的人做朋友啊!讓我等醜人何以自居!”
轟,人群哄笑,氣氛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打聽蕭之夭一行是伊敏什麽人的,互相嘗酒一起畫畫一起談天說地的,本來不認識的孩子們很快就因爲打雪仗而玩到了一起。
有點像現代四月賞櫻的郊外遊,西疆人還因地制宜的随身攜帶小火爐。
清掃出一小塊雪地,架起火燒起水,既能溫酒溫茶,還能取暖。
某些自帶簡易書案的書生們,畫起梅來神情聖潔,一氣呵成。
旁邊玩鬧的孩子們不時闖進他們的視線,但他們一反常态地沒有喝斥,好心情地隻當沒看見。
動中有靜,靜中有動,身在其中的人特别能感受到歲月安好的幸福意味。
伊敏很想親自陪着蕭之夭賞梅,奈何人群太熱情,她沒走了幾步就又被一群人圍住了。
所有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都是逢迎讨好,這在過去她是想都不敢想的。身在衆人中心的她虛榮感幾近爆棚,她硬不下心腸拒絕。
“夫人--”伊敏站在人群中對着蕭之夭歉意和無奈的笑。
蕭之夭大方地一擺手,“伊小姐多禮了。你忙你的,都到地方了,我自己賞得來。”
一家五口朝着遠離熱鬧人群的方向走去。
伊敏對着衆人以無限感恩的聲音道,“他們是把我和兩個妹妹救出火海的大恩人,窮其一生我也要報答這一份救命之恩。”
衆人紛紛贊歎,“大小姐感恩報恩,實在是我等的表率。”
蕭之夭遠遠地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伊敏回了一個感激不盡的笑容,又是赢得了衆人越加仰慕的目光。
蕭江灼掰回蕭之夭的頭,“妖兒,不許看别人,看我!”
兩小包子從小魚的懷裏也争先恐後地揮手,“麻麻叽哩咕噜麻麻叽哩咕噜。”
還是一如既往的除了聽得清“麻麻”二字外其他都聽不清,但想也知道是讓蕭之夭看他們的意思。
蕭之夭挨個給揮手示意,“小魚,放他們下來讓他們自己玩。”
積雪大概有一寸來厚,既不會妨礙孩子們行走,還能在孩子們摔倒的時候變成保護層。
兩小包子也是第一次聽到腳踩到雪層上後發出的咯吱咯吱聲,從落地就開始撒了歡,走幾步摔倒了,也不起,幹脆就地打滾。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兩包子的笑聲銀鈴般脆響。
“蠢!”蕭江灼嫌棄地哼一聲,一擡手摘下了梅樹上一枝梅花,獻給蕭之夭,附帶深情的眼神,“妖兒,你比梅花更漂亮!”
智障的男人依然情話技能點滿。
蕭之夭心塞地接過梅花,說不出謝謝。
兩包子看見後急了,某男無時不争寵,太心機了!
“哥,哥哥--”
兩小胖手同時伸向小魚,又指指旁邊的梅花樹,眼珠滴溜溜地轉,“大!要大!”一定要比某男大的!
小魚二話不說出掌劈下了半棵梅花樹。
大喬看看剩下的一半梅花樹莫名有些心疼,“魚少爺,其實不用費那麽大勁的。就是折了那麽大兩個小少爺也拿不動不……是?”
聲音如梗在喉,在大喬看到兄弟倆正在撅着小屁屁死命拖着半棵梅花樹往蕭之夭的方向拖。
對,用的是拖。
大喬:……他家小主子力氣真大,贊!
蕭之夭:……
信不信在現代的話滿園子的環衛工人都會跳出來給你們開罰單?
剛才是心塞,現在是心累。
但她還得笑眯嘻地給兩小包子一人大腦門上親一口,“娘親好感動,親親。蕭江灼你給我站住!不許你弄一棵更大的!”
雖然及時喝止了蕭江灼,但她還得爲了哄他也奉上愛的親親。
大喬捂眼轉身,又看到了剩下的那半棵梅花樹,他幹澀道,“被丢下的這半棵好可憐,希望它能扛得過剩下的冬……”
咔嚓,剩下的半棵也被撂倒了。
還是小魚出的手。
“魚!少!爺!這又是爲何啊?”大喬表示很受傷,想他殺人不眨眼的墨衛都舍不得對這米分嘟嘟俏麗麗的梅花下手,魚少爺什麽時候變得比他還沒有人性了?
小魚拿看白癡的目光看大喬,“大喬叔,這是要帶給念兒的,你忘了?”
蕭之夭爲時已晚地咬牙切齒道,“念兒也隻要一枝就夠了!要不你就移一整棵的!你分開一半一半是想怎樣!”
“因爲一整棵怕兩個弟弟拖不動,所以先劈了一半。考慮到剩下一半也很難繼續存活,所以幹脆拿回去給念弟弟。”小魚認真解釋,也認真表達困惑,“夫子,是你教我的,考慮好實際情況再下手,能完全利用就不要浪費,我做錯了嗎?”
小魚沒說出口的是,不就一棵梅花樹嗎?怎麽大喬叔和夫子的反應這麽大?
大喬眼神悲傷,“這是一棵多麽美麗的梅花樹啊,它長了一年隻在這時候開一次花,結果就被你……”
小魚懂了,原來大喬叔是大媽心發作了。
那夫子呢?
蕭之夭:……
她要如何給一個古人講萬物平等,植物也是生命,也不能随便被“草菅梅命”?
對于這個時候的人來說,人類還沒有實現平等呢!
如果不是伊敏最近聲望顯赫,沒準他們幾個黑眼睛都沒有現在這種能和藍眼睛一起和平賞梅的機會。
“内什麽,我們來畫畫吧。”蕭之夭隻能轉移話題,“不用紙和筆,就在雪上作畫如何?”
這樣的美景,如果是現代該是處處聽見相機快門的聲音。
可惜現在沒有,也隻能用另一種方法來加深記憶了。
蕭之夭找了一塊空地,分成了四塊,将分别由蕭江灼,小魚,她和兩包子來畫。
本來也想安排大喬來着,但大喬又沉浸在被撂倒的樹又被折了樹枝作畫筆的新傷痛中。蕭之夭想,再讓大喬畫的話,該不會讓大喬以爲他在拿着“斷肢”吧?有點殘忍,還是算了。
蕭之夭大概提醒了一下,“畫什麽都行,用什麽畫也都行。例如樹枝,例如腳,例如手,例如滾啊滾。”
滾啊滾當然特指兩小包子,果然蕭之夭話一落,兩小包子就屁颠颠地躺進他們所在的畫區滾了起來。
蕭江灼用的是随身帶的劍,小魚如執刻刀一般優雅地拿起了一段梅枝。
蕭之夭準備用腳,正要走進畫區時突然感覺到了威脅。她神經繃緊眉頭皺起,難得有個家庭集體活動,不遠處還有着一群普通的百姓,這如果動起手來的話,太破壞心情了!
蕭江灼劍尖一點大喬,“你去!帶着墨衛。”
大喬一愣,随即狂喜,“是,主子!”
謝天謝地感謝主子無時不刻不以女主子的心情爲最重要!
哦呵呵呵,好興奮。雖然今天既沒帶劍,也沒帶雞毛撣子,但有梅枝啊!
大喬“咔嚓”一下,利落地折斷一段梅枝很快消失在了梅園深處。
蕭之夭嘴角抽了抽,這位大媽你現在不感傷了麽?
一家五口愉快地畫起了畫。
雖然各自爲政,但從遠處看過去,任誰都看得出這一家人是多麽的和諧溫馨。
先是小孩子被兩小包子滾來滾去吸引了,緊接着就有人看到蕭江灼劍下的畫是如何的宏偉壯闊。小魚畫的是千手觀音,梅枝在他的手裏不停轉換着角度,那梅枝就像是變成了或大或小的筆,出來的細膩畫感一點也不輸細豪。
蕭之夭在用腳走,先是一朵梅花,然後是另一朵大小一樣筆畫也一樣的梅花。一朵加一朵,對稱的美是我大天朝上下幾千年來永遠不褪色的巅峰時尚。
“天哪,這是多麽有才華的一家人!”
“走,去看看。”
當伊敏從正在低頭賞畫的狀态中回神時,身邊除了作畫的書生外,早先還圍了她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竟然一個都沒影兒了。
書生也在伸長脖子向那邊張望着,“大小姐,我們也過去看看吧。果然不愧是大小姐的恩人,才華也同大小姐一樣讓人望其項背呢。”
伊敏遠遠地望過去,隻見剛才圍着她的那群藍眼睛,這時卻不敢像圍她那樣圍在蕭之夭等人的周圍,而是默契地聚集在了畫區的四周。
盡管距離遠了,可是這熱情卻是一點沒少。
兩小包子的滾啊滾基本已經成形,那是一個套一個的心型圖案。看着線條雖簡單,但隻用滾的,在眼睛看不到全局單憑直覺來畫的條件下,這對不到一歲的小包子的成品還是受到了圍觀者們的一緻贊揚。
而且旁邊還有一群兔崽子們比虎畫貓的拙劣品來對比,更加襯得這小兄弟倆的配合之默契,天賦之奇高。
也有人擔心這麽小的孩子在雪地上滾啊滾會不會生病,可是在看到小兄弟倆偶爾露出來的紅撲撲的小臉以及興奮的表情後,擔心就自動取消了。
再看蕭江灼的萬裏江山圖,以劍尖作筆,畫山脈綿延,畫河海壯闊。線條似乎都帶上了利劍之煞氣,一幅萬裏江山圖顯得巍峨傲然。看的人隻覺得自豪油然而生。
小魚的千手觀音隻剩下了臉還是空白的,不少人不由爲小魚捏了一把汗。觀音圖最不好畫的就是臉,臉畫好了,畫值千金;臉畫不好,畫就是一張廢紙。看着小魚也就是十來歲的樣子,這能畫好?疑問才起,很快就被小魚快如風的出手給打消了。都沒看清小魚是先畫的眼睛還是鼻子,隻覺得手快速動了幾下,再一定睛,臉畫好了。
精緻,慈祥,安甯。
好畫!
蕭之夭的畫也成了,最後一步邁出自己的畫區,回頭一看,那是幾十朵梅花組成的對稱圖案。純靠線描出來的梅花形,一個也許單調,但是一群組合到一起就像一塊綢緞,繁盛,熱鬧,盎然,勃發。
四個畫區,四種風格的畫,但都引得了圍觀群衆們一緻的贊揚。
“孩子的畫是獻給他們娘親的吧?這位夫人真是有福氣。這如果是我家兔崽子有這份心,我做夢都能笑醒了。”
“公子人如玉,畫出來的畫果然波瀾壯闊豪情萬裏,佩服!”
“這副千手觀音怎麽就沒畫到紙上呢?太可惜了!不然一千兩絕對打不住!”
“夫人的這副梅花絕對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花樣子,我要趕緊記下來,回頭就做一身這樣圖案的衣服。”
一家五口已經站到了一起,蕭之夭還能因爲入耳的稱贊對着衆人禮貌回笑,其他一大三小卻是一脈相承般的,冰塊臉。
“麻麻麻麻麻麻……”我們的畫最棒!
其他的話說不清楚索性就不說,兩小包子各抱着蕭之夭的一條小腿齊齊仰頭發動精神力表達,反正麻麻聽得明白就好。
蕭江灼仗着身高的優勢,低頭先在蕭之夭的唇上印上一吻,“爲夫的最棒,你不用說出來,我明白你的心意!”
蕭之夭:……呵呵,你明白個屁!明明是她自己的最棒!
小魚沒說話,但目光盯在自己的千手觀音上一動不動。夫子可是說過的,不能轉化爲生産力的技術都是浪費生命!就他這一手,回頭畫到紙上去絕對一千兩!如果送到玉鋪子做玉樣子,哦呵呵,年終分紅沒他不科學!
衆人再看這一家五口,突然覺得其中升騰起一股殺氣。爲什麽?
伊敏一一看過四幅畫,又看看這一家無論溫馨還是殺氣别人都插不進的氛圍,她緩緩地笑了。
“夫人一家真是樣樣都讓人羨慕。不行,您哪天有空一定得教教我。夫人是我的榜樣,我想有一天能像夫人一樣擁有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伊敏站到蕭之夭的旁邊,對上了一圈投過來的或仰慕或贊賞的目光,“諸位,小孩子不經累,我們這就準備回去了。大家也收拾一下早些回去吧,天氣太冷,萬一感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夫人?我幫您抱一個小少爺?”伊敏彎身去抱申包子。
蕭江灼以更快的速度一把抄起了兩,一個扔一邊肩頭,也不扶着,任由兩小包子各自揪住了他的頭發,然後轉身走向了馬車的方向。
小魚單手抓起半棵梅花樹跟在了後面。
蕭之夭客氣地笑,“在我家,女人是被疼愛的存在,不需要負擔重物。這一點我也覺得很好,你要不要一起列爲未來的目标?”
“好啊好啊。”伊敏笑着要挽上蕭之夭的胳膊,卻因蕭之夭突然加快腳步跑了起來而落了空。
“天啊太冷了,我們快點回去吧。”
蕭之夭邊跑邊向伊敏回頭招了招手,笑容自然,伊敏想,所以剛才不是故意的吧?
“啊,夫人,跟您一起來的車夫呢?”她指大喬。
大喬應聲出現,表情凝重,他第一時間來到蕭江灼面前要說什麽,可在看到蕭江灼智障般靜如死水的眼睛時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蕭之夭趕緊追上去低聲問道,“出意外了?”
“是,梅夏和念兒母子失蹤了,屋内有大量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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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凡神棍和8073小天使的花花~新來的小天使來冒泡啊~小包子會給姨獻親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