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丹受傷的地點離她的娘家吏部尚書府更近,而她當時又受傷那麽重,百姓們幾乎想也不想便就近先通知了吏部尚書府。
尚書夫人齊氏一向疼這個大女兒,一聽到消息便立馬親自坐車出來接,同時還相當鎮定地安排了另一隊人馬去請了大夫進府候着。
齊氏早就聽說女兒腿傷着了,按她的意思,要不就自己上門去侍候着,要不就把閨女接回家來養着,傷筋動骨一百天,誰身上的肉誰心疼。可惜拜貼都沒送出尚書府就被吏部尚書駱淵扣下了。
這女兒沒嫁時是女兒,出了嫁那就是别人家的媳婦兒了。在婆家受了傷卻讓娘家照顧,甚至養着?婆家不給照顧不給養的嗎?還是娘家不滿意婆家的照顧?這種事情傳出去的話那是打婆家的臉。
如果是普通婆家也就算了,他堂堂吏部尚書倒也不怵。但誰讓女兒嫁的是太子!
丈母娘上門照顧也好,把閨女接回家來也好,那都是打太子的臉啊!再加上現在情況特殊,太子的情緒一天比一天不好,駱淵是打死也不敢有那個膽子現在觸怒太子的。
得虧府上得到消息時駱淵不在家,否則齊氏還真不一定能把駱丹接進門。
盛京幾個有名的大夫先後都到了,但看到駱丹的傷之後都搖了頭。腰間的骨頭以及兩腿的骨頭都踩碎了,幸運的是骨頭在斷裂到破碎的過程中居然沒紮破血管造成死亡;不幸的是,就算肉長好了,這人也廢了,後半輩子隻能在床上躺着了。
這傷,沒得救了。
齊氏當時就崩潰了,命令府裏的護院拿着大砍刀守在門口,放出狠話道,如果不能把駱丹治好,誰也别想活着出尚書府。
老大夫們欲哭無淚,也沒處說理去。
心知尚書夫人這是把氣撒到他們頭上了,有身份在那兒擺着他們也不能直接反駁,隻能好言相勸道,“夫人何不通知太子殿下帶太醫過來醫治?老朽們無能,但太醫們也許有辦法呢?更何況太醫院的醫藥也比咱這民間的好太多啊!夫人快别耽誤着了。”
齊氏剛才也是急糊塗了,竟忘了還有太醫一事。這被人一提醒立馬想起來了,也顧不上攔着大夫們了,趕緊派人通知太子去。
駱淵先回來的,一看駱丹傷的這麽重,這回也真急了。
原來是因爲聽說傷并不要緊,這才沒急着讓夫人插手。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太子的子嗣都沒了,太子府後院的女人們肯定要卯足了勁重新生。如果駱丹的後半生隻能躺着的話,那還怎麽生?生不出兒子還可以理解,但如果都不能生了的話,還有什麽資格站在太子妃的位置上?
駱丹的太子妃之位保不住的話,他的吏部尚書一職也就危險了。
這絕對不行!
駱淵一改先前無視的态度趕緊又派了自己的心腹快馬加鞭再去請太子了。
老大夫們做了所有能做的就離開了,有駱淵在,齊氏也沒有太過于失态。
正在齊氏拉着駱丹的手低泣時,駱丹醒來了。
全身都在疼的感覺第一時間席卷了她,她痛地忍不住哼出了聲。
“娘,我疼。你到底有沒有讓大夫給我用好藥?你快去再叫大夫過來!我要最好的藥!我要一點都不疼!”
睜眼看到了熟悉的家,最疼自己的娘,嬌縱的駱丹還沒意識到自己癱了,張嘴就對着齊氏一通埋怨。
齊氏看到還有精神埋怨的駱丹更加心疼的直掉眼淚了,“丹丹不急啊,傷得一點點養的。大夫說了,總用止疼藥不好。咱先忍一忍好嗎?要不你閉上眼再睡一覺,等睡醒了就不會那麽疼了。”
“娘!從腿受傷後我就一直躺着來,再躺都要躺死了!”駱丹掙紮着要自己起來,“你不叫大夫我自己叫!我是太子妃,誰敢不聽我的命……娘!爲什麽我起不來了?娘--”
駱丹終于發現自己癱了,驚恐的尖叫沖破喉嚨,驚來了駱淵。
駱淵身後還帶來了太醫。
太醫上前一看,跟先前的老大夫們的診斷一樣,這樣的傷,在民間的話早就被家人舍棄了。活着就是往裏砸錢,是别想得到一點好了。但因爲這位是太子妃,太醫還得把話委婉了再委婉。
“尚書大人和夫人莫急,這種傷重在養着,隻要養好了,再活個幾十年還是沒有問題的!”
誰隻要活着了?她要站起來!她還要生兒子!
駱丹抓過床頭櫃上的茶碗就砸到了太醫的頭上,“滾!庸醫!滾出去!爹,娘,你們再給我去請最好的太醫來!我可以治好的,我可以站起來的!你們快去請啊!”
太醫捂着被砸出血的額頭退出來了。這種事他見多了,他一點都不埋怨,誰讓人家比他身份高呢。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應對方法。本來還想着看在太子和吏部尚書的份上多給開一些止疼的好藥方的,這麽一來,開屁!自己疼着去吧,疼死也活該。
“告辭。”太醫還沒忘禮數周全的退場。
駱丹掙紮了半天還是連坐都坐不起來都要瘋了,她半爬起來把床頭櫃一把推倒了。
“我不信!我不相信!太子呢!快去叫太子過來!我要讓太子接我進宮去太醫院看傷!我要站起來!我一定能好起來!”
床頭櫃上的東西摔了一地,床頭櫃也被推翻了,駱丹瘋狂的胡亂揮舞着手臂一不小心竟從床上以頭朝下的方式摔了下來。
碎在地上的茶壺碎片什麽的當即紮破了她的臉,駱丹再次發生了凄慘如鬼的嘶叫聲。
“丹丹!娘的丹丹!你冷靜一下,娘一定會治好你的。”齊氏哭得都要抽過去了。
駱淵皺緊着眉頭,最終沒有忍住,上前幾步一巴掌狠抽在了駱丹的臉上,“給我冷靜下來!”
“你做什麽!丹丹都這樣了,你怎麽還忍心打她?”齊氏一把推開駱淵護在了駱丹的面前。
駱淵的臉上有憤怒,有煩躁,就是沒有一個父親應該有的擔心。
“打她?我還有心情打她那都是好的!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情況!這麽大的事情,太子早就該知情了吧?可人呢?到現在也沒現身。聽說你先前腿傷着以後就不得太子喜歡了,現在可倒好,傷沒好了不說反而還更重了,你覺得太子還能喜歡你嗎?”
駱淵看着齊氏也是怒火攻心,“你居然還要把她接回吏部尚書府!你知不知道這麽一接,太子府都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一語驚醒兩女人。
駱丹也顧不上臉上還在流血了,也感覺不到身上在疼了,“娘,我要回太子府!我必須馬上回太子府!隻要我不死,那群小賤人們就永遠得是我腳下的妾!”
“你這樣要怎麽回去!你這是要娘的命啊!”齊氏心疼得不行,但也知道駱淵說的話在理,“來人,備車。”
怕時間拖延了事情有變故,備車備的很快。
駱淵更是親自把駱丹背出了屋,背上了馬車。
車簾放下,車夫要甩鞭子起程啊,太子府上的下人也到了。
“太子有令,因太子妃受傷嚴重不便移動,遂準太子妃暫時在吏部尚書府養傷,直到傷痛痊愈。”
還痊愈個屁啊!明知道駱丹的後半生隻能躺在床上了。
駱淵甩袖而去,心知女兒這次是真的被舍棄了。
齊氏心裏狠勁罵着太子,但嘴上還得先安慰駱丹,“丹丹不急啊,太子還是心裏有你,你看這多體貼,知道你不便移動就留你在這裏養傷。這樣也好,娘就能親自照顧你了。你放心,過不了多久你一定就會痊愈了。快别哭了,我們還是先移回屋裏吧。”
她才移出來啊!那樣的痛是因爲心裏想着太子才忍住的。結果現在剛出來就還要移回去?想想都要疼死她了。
駱丹也不知道是傷心的還是吓的,總之還是暈過去了。
齊氏這時倒松了一口氣,至少這樣移回去感覺不到疼了。
這麽一鬧,天沒黑盛京城的百姓就都知道怎麽回事了。同情太子妃的也有,但更多的是對太子府的形象有了巨大的改觀。
太子最近是被下了什麽降頭嗎?怎麽太子府最近就沒有好事啊?娘前腳死了,後腳女兒們就被親弟弟滅了,這撥事兒還沒淡出衆人視線呢,太子妃又癱了。
上死老下死小中死枕邊人,這在民間來說就是百年難遇的大兇啊!
因爲是太子大家不敢明着說什麽,但背地裏早就傳開了,太子不是命太硬克盡身邊所有人,就是命不好天生注定了無人相伴左右。但甭管是哪一條,這樣的人的确是不适合接近的。不然被帶衰了怎麽辦?
人家是太子,再衰那也比所有人強。但他們不一樣,老百姓們求溫飽平安,爲官者求仕途順遂,誰願意被帶衰然後一路倒黴啊!
因爲都這樣想着,太子身邊很快冷清了不少。連後院的女人們也不上趕着湊近乎了。聽說太子妃是被馬莫名的沖撞後再踩癱的,當時那麽多目擊者都說了,絕對沒有任何人做手腳。尤其是九王妃那邊的人,離那麽遠隔那麽多人就是做手腳也實現不了的。所以說,就是天降意外!
那麽,爲什麽天降意外就獨獨降到了她的身上?
明明駱丹身邊還有一個車夫一個秀秀的,偏偏人倆頂多就是個斷腿,多養個小半年總有好的時候。駱丹卻是被太醫都确診了後半生必癱了。這種同遭意外卻比别人重太多的情況還能說明什麽?隻能說明是被太子的衰氣克的啊!
她們既不想癱,也不想斷腿,還是等太子轉運了再親近吧。
這種就是不順就是走背字的情況哪怕是放到已經是科學的天下的現代,也依然被廣大民衆所接受。有時候就是這樣,完全不知道怎麽回事,有一段時間就是做什麽什麽都不成,喝個水都得嗆三下。沒法解釋原因,連經曆的當事人都隻能感歎一句,最近就是倒黴吧。
現代尚且如此,更别說古代了。太子身邊的冷清越加驗證了他衰氣附體,他衰氣附體又讓大家不約而同地不敢靠近,這漸漸形成了惡性循環,以至于太子的形象在盛京一降再降,隐隐還有着繼續再降的趨勢。
趙祈灏看見這樣的結果後才把一直沒出來的那口氣咽下。
小魚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兒子,其地位偶爾還會超過邊牧黎。聽說小魚差點被駱丹的馬車撞了,他當時就抓着正在刻玉的雕刻刀向門外沖,心裏打定了主意,必須弄死駱丹!敢撞他兒子,什麽東西!
邊秋也沒攔着。
有什麽好攔的,就那雕刻刀,連刀帶柄不過比一隻手長點兒,寬度呢也就手指粗細。以趙祈灏的準頭,不是她針對自已主子,趙祈灏如果能在二十刀内戳死駱丹她都算服。
當然了,這也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是邊牧黎就在家裏。
小魚爲什麽被蕭之夭接走了?因爲邊牧黎難得有半天假。成人之間有遊戲要玩,自然是兒童不宜的。于是蕭之夭被臨時征用帶孩子了。
家裏沒了孩子礙事,兩個大人玩得也就沒了顧忌。什麽窗台啊小船啊湖心亭啊,凡是能坐人的地方就沒有兩人沒去體驗的。最後連趙祈灏用來教小魚雕刻玉件的工房也沒能幸免。
内容特别成人,程度特别黃暴,體力自然也是消耗的特别巨大。
墨衛将消息傳到時,兩人在工房裏剛好初歇。趙祈灏說餓了,邊牧黎就去廚房弄吃的了,被滋潤透了的趙祈灏精神頭特别好,就順手拿了雕刻刀繼續刻玉。
一聽小魚被欺負了二話不說抓起雕刻刀就向外跑時,沒穿好的衣服還随風飄擺了一下,留下了風光一片。
邊牧黎及時趕到,托盤交由一隻手端着,另一隻手還能将衣襟大開的某人抄進懷裏。他倒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半個兒子,而是深知有蕭之夭在,小魚怎麽可能吃虧。
果然不到半天就聽到了墨衛傳來的即時消息,駱丹徹底癱了,并順便給太子的倒黴形象再加了一把火,太子府現在在盛京百姓眼裏都像是黑氣籠罩沾上就倒黴的最可怕東西了。
邊牧黎勸回了趙祈灏,把人安撫完後他才靜悄悄地出手。兒子是他的,他怎麽嫌棄怎麽收拾都行,但别人動手就是不行!
趁着太子形象一降再降,他這邊手腳加快,利用人脈大力挖着原聶氏産業的人。當然了也不是全挖,一些人家原來的老員工老心腹,他自然是動都不動的。風險太大,挖來了也有是假裝來的可能。别到時挖角不成再把自己坑出去就不合适了。
他找的都是那些久在二線上不去的。聶氏産業爲什麽發展不起來,原因就在這兒。爲了更好的鞏固權利,聶氏産業各鋪子的掌櫃的,以及鋪子内的一把手們,或多或少都是姓聶的,或者跟聶氏分不開的。放到現代來說那就是家族企業。
家庭企業有一點好,就是管理好了,有個什麽事兒大家都往一塊兒使勁兒,特别團結。于是就同時造成了那一點不好,就是别人如果來的話,你頂天隻能爬到二線,再往上,别想了。自己家親戚還安排不完呢。
聶誦也好,太子也好,對權力的下放看得太緊了,外人輕易進不了核心的位置。二線們原來沒有選擇,也就隻能忍着了。
但現在邊牧黎向他們伸出了橄榄枝,趕巧了他們現在又怕被太子的衰神之氣波及,嗯,一拍兩合簡直不要更順利。
用“此消彼長”來形容現在的盛京太合适了。
消的是太子一派,長的是蕭江灼一派。
蕭江灼在祝文修的幫助下,又經過了老工部尚書的指點,一舉在朝堂上甩出了吏戶刑兵四部尚書在舊部尚書府建立之時以權謀私貪贓枉法的證據。
其他小蝦小蟹暫時沒事,聶誦當時被蕭江灼第一個揭發但卻沒被曬出證據所以暫時也沒事。
可是四部尚書齊唰唰的證據就像一把刀抵在了聶誦的喉嚨處,讓他想出手撈人的勇氣都沒有了。他是知道自己根底裏什麽情況的,如果他一出頭反而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怎麽辦?
太子閉門思過在家,能在朝堂上說上話的丞相聶誦又啞了炮,于是四部尚書被皇上抓住機會大發了一把龍威,幹巴利落脆的全給革了職。但考慮到四部尚書對堯天的貢獻,除了勒令他們交出所貪髒款外倒也沒要了他們的性命。
但這樣已經足夠讓盛京百姓深深震驚了。
尤其是吏部尚書駱家的敗落。看到沒,這就是駱丹的娘家啊!太子神威啊!克了駱丹一個不夠,連人全家都給克敗了。快看看自己家有什麽能跟太子沾上邊的,趕緊撇清啊,不然什麽時候被克死了都不知道。
人蕭江灼以及明着暗着的那麽多手下,那麽趁早貪黑的那麽兢兢業業的明着查案暗着下黑手做了那麽多那麽多,結果最後卻連個功勞都沒撈到。
全是太子衰神給力?
你們這樣是在抹殺我隊友的付出好麽?
蕭之夭不樂意了,大手一揮,“everybody,party-go!我請所有人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