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雙手上戴着手铐的女人緩緩地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
她的步伐略顯緩慢而笨拙,瘦弱的身體似乎無法撐起這寬大的囚服,佝偻着腰。
一頭青絲紮成一團,但隻要一眼就能夠看出其中夾雜着幾絲因爲太過操勞而留下的白發。
不管是多麽美麗的人,歲月似乎都會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迹。你可以憑借化妝,憑借打光,憑借各種各樣的修圖方式來掩蓋老去的容顔,可一旦這些東西都被拒絕,那麽你真正的形态将會一覽無餘地出現在那些最關心你的人面前。
看着法者鸩,看着蜜律。
看着這兩人那兩張驚訝的說不出話的臉,也看着他們大張着的嘴巴。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許的欣喜,也因爲這樣一笑,眼角的魚尾紋也是顯得更加的清晰可見,嘴邊的法令紋也是深深凹陷,給人一種十足的滄桑感。
或許,華聖校花是她曾經最美好時代的見證。
但此時此刻,她的确正如同文件中所說,是一個“中年婦女”。
而且,或許是因爲平日裏大量的體力勞動吧,她的臉色看起來比她的年紀要顯得更加的蒼老一點。
可即便如此……
“媽……媽媽……?”
“蜜……糖……?”
這兩個曾經最親近她的人,卻還是一眼就能夠認出她是誰。
坐在防彈玻璃對面的人,正是蜜糖。
三十歲的蜜糖,臉上的輪廓還留着曾經美人的痕迹,隻是那歲月的操勞卻是早早地磨滅掉了她的青春與朝氣,洗盡鉛華,隻剩下那最樸實的容顔。
法者鸩伸出手。
蜜律伸出手。
兩個人同時捏住了對方的臉,然後用力一擰……
“哎喲!”
“好痛!你幹嘛捏我?!”
刺痛感讓兩人清醒過來,對面的蜜糖也是被這對父女的舉動給逗笑了。她擡起手捂着嘴,依然笑不露齒,顯示出良好的修養。
法者鸩連忙按住蜜律的腦袋,指着對面的蜜糖一臉驚恐地說道:“丫頭!丫頭丫頭丫頭丫頭!這是你媽嗎?你真的确定這真的是你媽?!你的蜜糖雷達今天不會不準了吧?你确定嗎?!”
蜜律也是不甘示弱,伸出手用力地拍着桌子,大聲道:“媽媽?媽媽!媽媽我找的你好苦啊!媽媽!媽媽啊!”
女警過來,解開了蜜糖手上的手铐。也是這個動作這才讓這對父女回過神來,他驚訝地打量着面前的蜜糖……沒錯,的确是蜜糖!雖然變得老了點,但是她的臉的輪廓還是沒變,自己依然記得,這就是自己曾經愛過的女人!
“你……你怎麽……怎麽?”
太多的話想要說了,太多的問題想要提。法者鸩突然覺得自己對于這個女人似乎有着一輩子都說不完的話,有三生三世都沒有辦法提完的問題!她身上的謎題多到仿佛可以填滿整個宇宙!可是這個自己曾經以爲多麽多麽有神秘感,似乎有着無窮無盡的能耐的女人……現在卻是無比真實地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還是以如此“真實”的姿态出現!
看到這對父女現在的語無倫次,蜜糖笑了起來,笑的還是那麽溫柔。她伸出手貼在防彈玻璃上,蜜律連忙擡手隔着玻璃貼着媽媽的手掌。
“媽媽……媽媽我找的你好苦啊……媽媽……嗚嗚……媽媽……嗚嗚嗚……”
再次看到媽媽,蜜律一下子遏制不住眼中的淚水,開始不由自主地哭了起來。
“好啦好啦,我的乖寶寶,媽媽又不是不在了,媽媽就在這裏,不要害怕,不要哭了,知道嗎?”
聽到媽媽的聲音,蜜律真的是恨不得直接撲過去!
法者鸩則是繼續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蜜糖,仔細想想,如果以真正雙方打照面來說的話,可能這是大學畢業之後的第一次吧。
“你……你怎麽……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聽到法者鸩的聲音,蜜糖回過頭看着他。她的眼神依然帶着光芒,但卻黯淡了許多。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那雙略顯粗糙的手,搖搖頭,說道:“你喜歡十年前的我……對嗎?可惜,這裏不允許化妝……”
“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說實話,看到蜜糖現在的模樣之後法者鸩反而并沒有多少失望。相反,他的心中反而升起了一股強烈的保護欲!他猛地站起來,雙手貼在防彈玻璃上大聲說道——
“我的意思是你怎麽進去了?殺人?怎麽回事?你會殺人?不不不,這不對,這事情絕對有問題!你殺人?你怎麽,怎麽可能會殺人?!”
法者鸩的語氣中充滿了不敢相信的口吻,蜜糖聽了,眼神中不由得有些濕潤。
她揉了揉眼角,說道:“我也……不知道。當我看到警察來抓我的時候,我還以爲他們是要抓别人……之後過了很久,我才意識到我好像變成了殺人犯……我……我殺了人……”
“不對!媽媽是不可能殺人的!媽媽是絕對不可能殺人的!爸爸,爸爸!你救救媽媽,你一定要救救媽媽!救救媽媽啊!”
這小丫頭真的是急了,不斷敲打着玻璃,小臉蛋兒急的通紅,恐怕就差在這裏直接嚎出來了。
法者鸩剛剛還挺慌神的,畢竟突然間看到自己的初戀情人和女兒的媽出現在面前。這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可看到蜜律現在更加慌亂的姿态之後,他突然想到自己除了是裏面這個女人的前男友之外,還是這孩子的父親。作爲父親,現在必須冷靜處理。
當下,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蜜律的背,拿出手機撥通咲夜的電話——
“咲夜,把我的銀行卡拿過來。對,全部!”
挂掉電話,法者鸩起身:“有什麽話回家再說吧。我這就去幫你辦理取保候審的手續。”
“爸爸!嗚嗚嗚……爸爸……!”
蜜律回過頭,曾經如同白蓮花一般的小仙女現在卻是滿臉的鼻涕淚水,她完全不顧形象地抹了一把鼻涕,當看到法者鸩轉身離開會面室的時候,小丫頭連忙再次轉過頭,将手中的天平熊貼在玻璃上,毫無形象地哭着。
“傻孩子,媽媽就在這裏,哭什麽哭啊。”
蜜糖依然是笑着,她伸出手想要幫女兒抹去那些鼻涕淚水,可手指伸出似乎才發現,她觸碰到的是那冰冷的防彈玻璃,而不是女兒那柔軟的臉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