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傅蘭卿擡起頭,現在的他終于戴上了那副眼鏡。
他略微擡了一下眼鏡,緩緩道:“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
法者鸩的脖子往前湊湊:“我說美狴犴,你是不是有些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剛才在法庭上你一直都在走神嗎?”
劉傅蘭卿擡起頭,透過玻璃鏡片看着這邊的法者鸩,緩緩道:“法律師,我很感謝你是那麽急切地想要幫我的忙。”
法者鸩也不客氣:“不用謝!五百萬,白紙黑字寫着的,事情結束之後我是不會少收一分錢的。你的家賣掉好像還值幾個錢吧?呵呵,我很高興看到你出來之後變成一個身無分文居無定所的流浪漢。那樣我會感覺很棒~~!”
“是嗎?如果你要我的房子,你就拿去。你想要任何東西,你都可以拿去。”
随後,劉傅蘭卿突然将身子往這邊靠了靠,臉上的表情重新恢複成了一副十分嚴謹而認真的色彩:“但是,我要你把我從這裏拉出去。然後,我要找到殺害銘宣的兇手,不管他是任何人,我都一定要将他繩之以法!”
這一刻,法者鸩倒是有些愣了。
而蜜律則是開心地說道:“劉傅叔叔!您終于恢複了呀!”
但是很快,她就重新耷拉着臉,傷心地道:“如果姬姐姐知道您現在終于明白她的心意的話,一定會很高興的……可惜了……”
“銘宣……”
劉傅蘭卿低下頭,嘴裏默默地念着這個名字。
看得出來,他也很傷感,很失落。
但是作爲一個前任檢察長,他并沒有讓自己就此沉浸在這片悲傷之中,而是迅速擡起頭,緩緩說道:“法律師,我希望,等一下的庭審中你可以讓我的女兒出庭作證。”
法者鸩的雙手交錯,擺放在胸前:“看來,你也這麽覺得啊。”
劉傅蘭卿呼出一口氣,緩緩說道:“在這個案子中,很多東西都很容易進行解釋,但是我女兒竟然親口指認我就是殺人兇手……這一點,可以說是最最可怕的指控。”
這個前檢察官捂着自己的額頭,那張憔悴而帥氣的臉龐現在已經完全被他的雙手遮擋住,隻有那略帶些許無力的聲音從手臂的縫隙之中傳來。
“但是,想要我女兒出庭作證并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法律師,我想,你應該會知道這裏面的難度吧。”
法者鸩點了點頭,也是轉換成一張嚴肅的臉龐,緩緩道:“未成年人如果要出庭作證,那麽一旦來說就需要有法定代理人。但是對于小遙來說,現在的這種狀況顯然十分的困難。”
“小遙的母親早逝,她之前幾年的實際照顧者姬小姐卻是在這一次的案件中被害。您作爲她的父親,現在卻是身陷囹圄。所以,想要讓她出庭作證,所必須要得到的這個‘監護人’卻實在是難找。”
這個律師的雙手重新按在了桌子上,開口道:“那麽現在,我就要問一下您這位前檢察長。如果碰到這種情況,你們檢察官會怎麽做呢?”
劉傅蘭卿終于放下雙手,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如果以往遇到這種情況,在幼兒的證詞明顯對檢控方有利的情況下,我們會以社會福利院爲孩子的代理人。并且要求代理人做出‘孩子現在精神狀況不穩定,無法作證’的陳述來拒絕孩子出庭作證。畢竟在案子的審理已經非常偏向于我們檢察官的時候,沒有必要再把孩子放到法庭上,讓一些無良的律師多多詢問兩句,找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來挑骨頭。”
看着裏面那個劉傅蘭卿的雙眼,法者鸩也是冷哼一聲,說道:“所以,你覺得那個完全被你一手教導出來的賈公正,他會允許我詢問你女兒嗎?”
“當然不可能。”劉傅蘭卿顯得十分冷靜,并且一點點也不回避,“所以,你必須想辦法把我女兒逼上法庭,讓公訴方那邊不得不将這場案件最關鍵的證人提上來。隻有讓小遙上了法庭,你才能問出來那個所謂的‘我爸爸殺害了姬阿姨’這個證詞到底哪裏有問題。”
法者鸩再次冷笑一聲,說道:“如果把她逼上法庭之後,我相信,你應該也允許我采取各種手段逼問這個孩子,讓她說出所有我們想要知道的事情,對吧?”
“法者鸩,如果你敢在法庭上對我女兒逞兇,我一定會殺了你,你信不信。”
法者鸩微微一愣,随即張開雙手,笑道:“放心,放心!開個玩笑,不要那麽緊張好不好?呵呵,換句話說,如果有人在法庭上好像審問犯人那樣審問我女兒,我相信我也會發火的。”
一旁的蜜律看着這兩個人,目光不斷地在兩個人的臉上轉移來轉移過去。片刻之後,擱着這塊玻璃,這名律師和他的委托人終于還是相視一笑,随即迅速收起臉上的那種笑容。
“不管怎麽樣,你還是要盡快找回你的記憶。你的記憶很可能在我們的案件中占據了很重要的作用。不管怎麽樣,想起來。”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法者鸩站了起來。而劉傅蘭卿也是哼了一聲,擡起手,輕輕扶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鏡,之前那位在法庭上曾經把法者鸩差點逼瘋的美狴犴,現在終于算是重新浮現。
“放心,即便是失去了記憶,我也不會就這麽認輸的。”
他摘下眼鏡,拿出布條輕輕擦拭——
“但,如果我真的殺了人,我也希望你能夠幹脆利落地認輸,讓我接受法律的制裁。”
“哈哈哈!剛好,我和你正相反!”
法者鸩轉過身,單手提着那公文包:“就算你真的殺了人,我也有辦法讓你相信你沒有殺人!我法毒,就是有這種自信!”
離開會面室,看看時間,現在距離下午開庭也差不多了。
站在法庭外面,遠遠地,就能夠看到那邊圍着的一大圈的記者。他們的手中捧着盒飯,一邊互相聊天一邊吃,很顯然,他們并不想錯失任何一點點“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