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蜜律小姑娘。”
就在兩個女孩即将離開的時候,米共田卻是再次開了口。等到蜜律回過頭,他才再次一臉笑容地看着他,十分輕松地說道——
“一直以來都沒有商量過貴所的委托費用。我想……你們應該知道我的經濟狀況吧?”
回應他的,依然也是蜜律的那張商業性微笑:“放心吧,米共田叔叔。我們知道你現在幾乎等同于一個窮光蛋,但是這并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信任,對不對?”
“哈哈哈,當然,當然。”
會面室的大門,關上。
在離開拘留所之後,喬雪看着那依然還在落下的雨水,呼出一口氣,說道:“那家夥,已經不信任你了。”
随後,喬雪轉過頭看着旁邊的蜜律——
“你呢?你不會真的還相信他的那些話吧?”
看着面前的瓢潑大雨,蜜律現在的唯一反應卻是隻有捂着腦袋,連連搖頭。
相信?還是不相信?
在委托人現在已經明顯不相信自己這個“律師”的時候,難道律師也要繼續毫無保留地相信委托人嗎?
現在究竟應該怎麽辦?
到底應該怎麽做……才是正确的呢?
————
法者鸩躺在病床上,手中拿着一本《當代法律常見問題解釋》看着。
當然,在這本書的裏面還夾着一本畫着許許多多小姑娘,有泡泡對話框,還有故事情節,或者用更簡單的“漫畫”來稱呼就可以的書本。
這位事務所所長一臉正經,十分嚴肅地看着手中的書,時不時地對着《當代法律》搖頭晃腦,似乎是一副正在深深地研究法律問題的模樣,讓旁人根本就不能上去打擾。
終于,書看完。法者鸩恭恭敬敬地将裏面的那本“僅僅隻是裝飾”的漫畫拿出來放進床頭櫃的抽屜裏,把手中的法律書合起,靠在枕頭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随後,他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大門,等着。
嗯,那丫頭應該快要放學到家了吧?
咔啦。
伴随着下面傳來的一聲開門聲以及那熟悉的腳步聲,法者鸩立刻端起《當代法律》再次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沒有錯,對于子女來說,看到父輩誠懇認真的模樣總會有一種模仿和敬佩的感覺。要想給自己的孩子帶去崇敬感,就必須要保持做父親的自尊!
過不了多久,房門前就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随後,房門輕輕敲了敲,伴随着法者鸩一聲中氣十足的“進來”聲音,蜜律也是走了進來。
“是你啊。”
放下手中的書,法者鸩略微咳嗽了一聲,說道:“今天的學校感覺怎麽樣?”
蜜律撇了撇嘴:“不怎麽樣。英語考試又不及格了。”
嘛,雖然說法者鸩覺得自己現在好像應該發火才是?
“你看起來好像不擔心英語成績。”
蜜律聳聳肩膀,說道:“一天到晚都在想其他的事情,我的英語成績能夠好才怪了。”
說完,蜜律擡頭看着法者鸩,想了想後突然開口道:“明天的開庭……你覺得,我能赢嗎?”
法者鸩呵呵一笑,嘴角翹起:“你的準備工作做得很充分,如果手中拿着這樣一副牌還打不好,那麽還真的是要被我好好嘲笑一番了。怎麽?你很想要被我取笑一下嗎?”
出乎意料,這個小丫頭卻并沒有表現出什麽想要直接怼回來的意思。
法者鸩知道現在情況不妙,想了想之後,收起臉上的那種笑容:“要不,明天還是我出庭吧。嗯,我也算是休息好了,隻是在法庭上坐一會兒不會出事——”
“我現在應該怎麽辦啊?”
不等法者鸩把話說完,小丫頭的一句嘶喊卻是讓他立刻停住。
蜜律的雙手緊緊地抓住床單,顯然,這個小丫頭現在的情緒有些不太穩定,似乎正在思考什麽非常難以決定的抉擇。
見此,法者鸩愣在當場。但是片刻之後,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這個小丫頭的腦袋:“你覺得,自己應該怎麽辦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蜜律低下頭,不再抗拒法者鸩的手掌——
“米共田騙我……他騙我說他和殺人案沒有關系!但是我已經很清楚,他很可能就是那個殺人犯!他爲了複仇潛心謀劃了十年,他殺了水清!甚至還把一個八歲的小姑娘活埋!雖然他現在還是不認罪,但是……但是……如果我真的幫他繼續辯護下去的話,那麽……那麽……我可能……可能就真的是……”
這一刻,法者鸩明白了。
在他手掌之下的這個小丫頭,她的頭發是那麽的柔軟。這個小腦袋現在也是那麽小,她的一切都還很小……畢竟,她也隻不過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啊。
蜜律趴在床單上,原本那張俏麗的小臉蛋上如今卻是充滿了痛苦與糾結。
而法者鸩也知道她在煩惱什麽。當一個人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竟然逐漸變成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種人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吧。
撫摸着那柔軟的長發,法者鸩不由得再次想起當初第一次和她見面時的場景。
地鐵之上,一個小女孩用一雙充滿了敵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而且在當初的那個案子中,這個小女孩用着一種絕對的正義感逼迫自己。
但是,但是啊……
隻要是走上了律師這條路,那麽基本上就注定會遇上這種事情吧。
“我不想爲一個殺人犯辯護!他……他殺了人……他應該付出代價!應該……應該要……絕對要付出代價……可是……可是……”
小姑娘擡起頭,看着法者鸩的眼神中已經充斥着求救的色彩——
“可是……我是他的辯護律師……我應該要幫他辯護的!但……他如果無罪了……我豈不是等于……等于殺人犯……的幫兇嗎?我要怎麽面對碧潭叔叔?他死了妻子,連女兒也死了……而我卻幫助殺人兇手無罪釋放呢?我要怎麽做啊!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