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地站在法者鸩的身旁,雙手緊緊地摟着懷中的天平熊:“法律……是不是錯了?法律是不是真的……在幫助壞人?”
法者鸩沒有回應,他隻是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後,向着咲夜勾勾手。咲夜理會,把壓着的夏父夏母一股腦兒地扔到那邊的泥地上,拍了拍手。
“對于你們來說,恐怕我這個辯護律師說再多事情,也完全沒用。而且,就算我有口若懸河之辯才,如今和你們完全站在對立位置的我,哪怕是說的再怎麽正确你們也不會對我的話有任何的贊同吧。”
這兩個人嗚咽着,失去了孩子的這夫妻已經遭受了人世間最大的痛苦之一,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饒恕的可能性。
“另外,我這邊也可以向你們提供賠償。不過你們也看到了,我的委托人的家裏實在是沒有什麽錢,根本就不可能賠的出來。”
“所以,我在這裏隻能說……”
再次深呼吸了一次之後,法者鸩的嘴角突然流露出邪惡的笑容,大聲道——
“這一次,是我這邊完全的勝訴了!你們的孩子死了,也的确就是已經死了!因爲法律的保護,所以我的委托人過不了幾天就能夠重新出來,然後改個名字就可以重新生活,就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嗯嗯嗯,這還真的是太棒了呢!”
“你這個混蛋!你這個……”
夏父想要站起來,但卻是再次被身手敏捷的咲夜壓制住:“聽完少爺說的話,然後,你再發表意見。”
法者鸩咳嗽了一聲,繼續用那種大壞蛋,最終反面角色的态度冷笑着說道:“所以說,的确是這樣呢。按照法律的觀念來的話,你們的确是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當然,你們同樣可以申請民事訴訟,但是這樣的民事訴訟也正如同我剛才所說,你們根本就不可能從這對母子這邊拿到多少錢。”
“你們或許以爲我會想要讓你們放下仇恨吧?你們或許以爲我會想要讓你們看在這對母子家庭窮困的份上動之以情,讓你們不要太過爲難他們對不對?嘿嘿嘿,真是可惜啊,我可不會說出那種讓你們忘記仇恨,寬恕,原諒之類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話!”
旁邊的蜜律聽着不對,連忙大聲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麽!你這不是在故意煽動他們的仇恨嗎?”
法者鸩雙手抱在胸前,冷笑道:“沒有錯,就是仇恨。仇恨是人類的正常感情,正是因爲有了仇恨,所以才會想要去應對,才會想要去攻擊,去戰鬥!真的無法想象這個世界如果沒有了仇恨的話會變成一個多麽可怕的世界?如果沒有仇恨,說不定我們現在還停留在翹着尾巴,摘野果吃的原始社會呢!”
他大大地向前踏出一步,單手擱在自己的右腿膝蓋上,面對着這些坐在泥地上的人,一臉嘲諷意味地笑道:“你們恨,很正常。你們充滿了憤怒,這更加正常!面對這樣坑爹的結果如果還不允許人憤怒,不允許人心中充滿仇恨的話那簡直就是毀滅人性!所以,我壓根就沒有想要你們原諒我的當事人的意思,我也沒有想過要你們原諒我的當事人的母親!”
面前,這對父母現在已經是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他們半張着嘴,恐怕倒了現在,他們完全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人,竟然會被稱之爲“律師”?
“在我把這件案子處理完之後,你們想要故意兇殺也随便你們,你們一個個的都是成年人,都很明白上京市的警察的刑偵能力,也能夠明白殺人後究竟會承擔怎樣的後果!如果你們已經做好了爲此承擔所有責任的思想代價,那麽我也沒有必要阻止你們,我也沒有這個本事阻止你們。”
“但·是!”
在這個時候,法者鸩突然盤腿,一屁股地坐在那濕漉漉的泥地上,擡起頭,雙眼緊緊地盯着眼前的這兩個人——
“仇恨,的确是無法消弭。現今的法律的确不完整,而且法律也永遠不可能完整。爲什麽?因爲所有的法律都是在出現了某種問題之後,再被人研究出來,制定出來專門用來解決這個問題的。所以,指望能夠使用法律永遠走在問題的前頭這本身就是一個天方夜譚。”
“聽起來很絕望是不是?或許真的很絕望。但是很幸運,我們畢竟不是生活在封建時代。就算現在的法律的确不完整,但是隻要有心,還是可以有一些另外的取代方法。同樣的,對于這個案件,也有着另外一方面的解釋方法。”
“你們現在的心中充滿了仇恨,我不會要你們消除,也不會要你們放棄。不過,你們是否能夠先聽完我接下來所要說的話之後,再做出決定呢?”
“或許,你們會認爲我所說的話完完全全就是我的單方面的揣測。或許,你們也完全可以不相信我所說的任何話!”
“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在聽完我說的話之後,再做出決定!可以嗎?”
那籠罩着天空的陰雲,依然深沉。
濕漉漉的菜棚之中,法者鸩和這兩名父母一樣坐在泥地上,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所有想法。
在他訴說的過程之中,那籠罩着天空的陰雲現在卻是顯得更加的深沉,更加的黑暗。
那麽,那片能夠驅散這陣陰暗的清風究竟什麽時候到來?
“我的話說完了。”
法者鸩拍了拍自己的膝蓋——
“在聽完我說的所有話之後,你們或許有自己的決定。我不會強求你們。但是,如果你們還是打算對成姐進行謀殺的話,那麽你們想必一定也做好了坐牢或是死刑的心理準備。我也完全不會攔阻你們。”
這對父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位母親的身體再次發出抽搐,趴在丈夫的胸口。那淚水……也是止不住地流淌了下來。
咲夜的警惕,解除了。
她原本緊盯着這兩個人的眼睛,現在再次微微合上,雙手放在身前交疊,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