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者鸩的語調非常的輕柔,比起剛才念誦紙條的賈公正還要來的煽情。
被他這麽一說,剛剛好不容易才要止住的龐香不由得又要開始落淚了。棗寶利看着法者鸩的眼神,也是在淚眼婆娑中顯得溫和了許多。
“小心,他是想要勸說你們原諒嫌疑人。”
但是,旁邊棗寶利和龐香的律師卻是精神緊繃,輕輕地提醒了一句自己的委托人。這對夫婦猛地醒悟,咬着牙,剛剛還顯得有些溫和的目光再次變得敵對起來。
法者鸩哼哼一聲,轉過頭看看旁邊的這位律師,做了一個口型——
(别誤會,我可沒想和你們簽什麽《被害家屬諒解協議書》)
那律師臉部一抽,坐在座位上,顯得如坐針氈。
法者鸩直起身,回到法庭的中央,繼續說道——
“爲人父母者,當然願意爲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而付出一切。我也毫不懷疑,這對被害人的父母是多麽的愛着本案的被害人,棗遙小朋友。是的,我不打算否認這一點,你們愛他,照顧他,希望能夠盡全力地保護他,爲他的人生保駕護航。”
“因爲,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危險。充滿了許許多多的危險,如果沒有了父母的保護,一個孩子會輕而易舉地喪命。就像是本案的被害人一樣,隻不過稍稍脫離了一下父母的看護,就命喪輪下。”
“沒有錯,我說的就是這樣。一個本來應該在父母的保護之下,遠離這個社會上所有危險事物的完全不懂的這個世界究竟會有多麽危險的三歲孩子,就這樣被他的父母雙親放棄了那本來應該最最重視的‘安全’責任,最後,無辜慘死在一個剛剛好路過的車輛的輪下!”
法者鸩再次轉過身,雙眼萬分嚴厲地緊盯着那兩位父母,冷冷說道——
“孩子什麽都不懂,更是不懂這個世界上的殘忍與冷酷。在那個不幸慘死的孩子的眼中,他恐怕做夢都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的車子還會壓死人,他可能還會認爲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地方都如同在父母的懷中一樣的安全!”
“但是,他錯了。”
“這個可憐的孩子完全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多麽的危險,充滿了許許多多的可怕!而一個孩子被放置在這樣一個危險的場景中,也就意味着随時随地會被殺死!”
“在這裏,我想問問被害人的父母,你們的孩子爲什麽可以在一條随時随地都有可能有車輛經過的馬路上到處亂跑?在你們的孩子完全不知道危險地亂跑的時候,你們人又在哪裏?你們口口聲聲說你們愛着自己的孩子,說想要保護他,可是你們爲什麽讓他一個人到處亂跑?這就是你們口中的愛,這就是你們口中的所謂的保護嗎?”
法者鸩背着雙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繼續說道——
“很多人會認爲,許許多多的人都會認爲,想要保護孩子就是讓自己的孩子不要被壞人拐走,不要讓孩子生病。對孩子好,就是要讓孩子吃得好睡得好穿得好。可是,這就是所謂的保護嗎?這就是所謂的愛嗎?如果口口聲聲說着這些充滿了煽情性的詞句卻連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緊盯着孩子生怕他在任何一刻發生什麽危險事項都做不到的話,就連孩子們最重要的保護項目‘盯緊他’都無法做到的話,這還能夠說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家長,是對自己的孩子充滿了所謂的愛嗎?”
他的聲音開始漸漸變得嚴厲起來,音量也開始漸漸放大——
“受害人父母剛才說,我的當事人負全責。我也隻能說,這是我的當事人倒黴,剛剛好撞死了那個孩子而已。但我可以說,即便那天我的當事人及時注意到了那個孩子刹車,隻要這對父母依然保持着這種可以放任自家孩子在馬路上随便亂竄的所謂的‘愛與保護’的話,那麽棗遙小朋友的死亡可能是早已注定的!”
“他可能車禍死,可能從樓梯上跌落摔死,可能跳入水池淹死,可能觸摸電線電死!而他是被撞死的,今天不被撞死,明天也有可能,後天也有可能!停在那個小區内的所有車主都有可能在今天站在我的委托人所站的那個位置!爲什麽?因爲車輛一旦開動就是這個世界上的‘危險’。而這對口口聲聲我的當事人負主要責任的父母,卻是将自己最愛的孩子直接了當地送進這個充滿了危險的世界還不管不問!”
他走到旁聽席前,雙手壓在護欄上,嘴角的冷笑在這一刻終于再次浮現——
“誰能夠爲你們的孩子的死負責?車主嗎?建造樓梯的建築商?泳池的管理者?電線的使用者?你們是不是還想要爲自己的孩子的死尋找更多更多應該負上‘主要責任’的人?那麽多人應該爲你們孩子的死負責,可是,将這個孩子送上斷頭台的人是誰?這些逼迫孩子走上斷頭台的人口口聲聲斥責那些僅僅放下鍘刀的人,爲什麽?就因爲你們是孩子的父母嘛?就因爲你們是受害人的家長,所以你們就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完全不需要爲自己孩子的死負上任何的責任嗎?”
龐香有些忍不住,突然哇地一聲再次哭了出來!可是法者鸩可不會讓她這麽逞心如意,繼續大聲說道——
“自己生下來的孩子不注意保護,一旦出了事情就責怪别人害了你自己的孩子,何曾想過自己是否有盡過保護的義務?碾死孩子是事實,但是這完全是由于你們這對所謂的盡責父母的疏忽所造成的!誰能夠爲你們的孩子負責?你們的孩子又不是這個地球生的,誰有這個義務一天到晚來注意你們的孩子?現在孩子死了,就開始一門心思地‘不原諒’,你們說你們不能原諒我的委托人,我還要說我不能原諒你們這對父母!就是因爲你們這對父母的不作爲!你們的殘忍,不盡責任,盲目自信才會造成我的當事人現在必須坐在那裏接受你們的所謂的道德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