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泛舟,仰天卧水。
随着船家緩緩撥動船槳,這艘隻有法者鸩和蜜律兩個人的小舟緩緩地蕩在了那古鎮的河道之上。
此時,蜜律坐在船頭。身上的衣服已經不再是早上出門的那一套,而是換成了一套孩子裝的旗袍,青花瓷的着色讓她的皮膚顯得更加的白皙細膩。她一隻手抱着天平熊,另外一隻手則是打着一把傳統紙傘,安安靜靜地看着兩邊緩緩而過的街景。
必須要承認,蜜律很可愛。
如今穿上旗袍,不說話,隻是呆呆地看着兩邊景色的她,就如同從畫裏走出來的仕女圖一般。任何一個注意到她的人都會忍不住側目,長久凝視。一時間,甚至以爲這是某個童星出來拍外景,四處尋找那不知道究竟在哪裏的攝像機呢。
船身中央,法者鸩也是看着這個有着自己一半血緣的女孩。
從後面看着她,看着她這樣安安靜靜地坐在船頭的模樣,刹那間,那種錯覺不由得再次浮現,原本已經遺忘了的記憶,現在卻是如同脫缰野馬一般湧了上來。
“你又用這種眼神看我。你這個變态,惡心。”
正在回憶間,前面的蜜律再次發現法者鸩的眼神,不由得埋怨了一下。
這一次,法者鸩突然覺得自己不怎麽生氣了,他呵呵笑了一聲,随後仰躺在船上,笑道:“我不是在看你。隻是看着你,突然想起以前我也有過相似的場景。我和一個女孩也是這樣坐在船上,她在前面穿着我給她買的旗袍,打着傘。而我就是在後面看着她,泛舟水道。”
聽到這些,蜜律突然覺得有些生氣。她哼了一聲,收起傘。法者鸩擡起頭,見她一副氣鼓鼓的模樣,随即笑了一聲,說道:“那個女孩叫做蜜糖,好巧哦!和你同一個姓氏哦!”
船家劃着船槳,小小的小舟慢悠悠地飄着。看着那從岸上垂下,幾乎橫跨整個河道的柳樹,蜜律愣在船頭,一不小心,柳樹的枝葉擦過了她的腦袋,讓這個小丫頭不由得叫了一下。
“哎呀!”
法者鸩哈哈大笑,在船上坐好,笑道:“你和你媽還真像,不僅僅是臉,還有這種反應,簡直一模一樣。當時她也被吓了一跳,哈哈哈!現在想起來還真的是很有趣呢!”
蜜律拍開腦袋上的柳樹,看着法者鸩。沉默了片刻之後,這個小女孩終于開口道:“你還和媽媽來這裏玩過?”
“這當然。再怎麽說,我和你媽當初也算是名正言順的情侶!這個古鎮也算是一個旅遊景點了,我怎麽可能不來?”
那個小丫頭挪了一下座位,在法者鸩的面前坐了下來。不過,她沒有說話,一雙眼睛隻是瞪得大大的,充滿了渴望聽到更多事情的眼神,但是嘴巴卻是緊緊閉着,一點點都不肯說出來。
法者鸩呵呵了一聲,幹脆地抱起雙臂,笑道:“好啦!你媽媽的話題也說完啦!我們現在來讨論讨論案情吧!”
“哼!”
很顯然,這樣生硬的轉移話題把這個小丫頭直接逼急,跳了起來。看着她這樣一幅倔強的表情,法者鸩也是毫不示弱,繼續開口道:“現在我們想想看啊,那個賈公正的證人我們應該怎麽攻破呢?我覺得吧,我們應該——”
“我不要聽這些!”
蜜律突然開口,打斷了法者鸩的話。
“不聽這些?”法者鸩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不聽這些,聽什麽?或者說,你這丫頭想要聽什麽?”
蜜律漲紅了臉,鼓着嘴,吱吱唔唔地不肯說。兩隻手抓着天平熊,一副快要把熊給撕碎一般的模樣。
見此,法者鸩再次開口:“嗯,那我們來談談魔法少女的問題吧!告訴你哦,魔法少女可是——”
“不要!我不要聽!我要……我要……”
小女孩的臉漲得通紅,嘴唇顫抖。在猶豫了許久之後,她終于支支唔唔地開口,說道——
“我想聽……媽媽的事情……說媽媽的事情……給我聽……”
回憶中,美好的事物總會顯得更加美好。
事情已經過去了十一年,法者鸩也不知道,自己在接下來的泛舟故事會中,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記憶,有多少是因爲時間的美化,而變得更加美好的記憶。
他開始說起那一天和蜜糖來到這個古鎮遊玩的故事,說起請她喝飲料,說起她吃着甜品鼻尖上不小心碰到奶油,說起她開開心心地跑上沒有人的臨水舞台,裝模作樣地在哪裏比身段,唱幾句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京劇,逗得自己大笑。
也說起給她買旗袍,看到從試衣間裏面出來的蜜糖時的那一抹驚豔。同時也看到蜜糖有些羞答答地抱怨分叉開口太大,感覺會露出屁股,有些不好意思。
蜜糖那紅彤彤,有些害羞的表情,溫柔的性格,簡直如同所有人夢中的完美女友。那一天,法者鸩說着自己陪着她一起在月湖上泛舟,一直到滿天繁星,雙雙仰躺在船上,看着天空中那數之不盡的星辰。
“呵,沒想到,就連我都會把記憶給編織的那麽美好。”
說完,法者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着說道:“那天你媽媽真的有那麽好嗎?現在想起來,應該是我自己腦補的太過美化了吧?哪有女人那麽完美無瑕的?就算是我這麽完美無瑕的男人,也有一點點小小的瑕疵嘛!”
一邊說,法者鸩一邊得意地看着前面的蜜律。
但是,眼前的蜜律卻并沒有因爲法者鸩這突如其來的收尾而顯得有多麽的不爽。這個小女孩也是收起了笑容,抱着天平熊哼了一聲道:“媽媽肯定比你想象中要好得多了!媽媽那個時候那麽好,是個大美人!這樣的大美人還肯和你這種人出來旅遊,你就該感恩戴德了,竟然還對媽媽東嫌棄西猜想的,你才是真的有問題呢!”
法者鸩哈哈哈地大笑了一聲,從船上直接站了起來,雙手插進褲袋,腦袋上戴好草帽:“很好,現在我們兩個又再次恢複成當初那種狀态了對吧?我說我是對的,你說你是對的,但是我們讨論的唯一當事人現在卻是完全不見蹤影,要想證明我們誰對誰錯,隻有将蜜糖找回來,對不對?”
蜜律也是精神百倍地站直身體,打開傘撐着,俏蘿莉站船頭,宛如一幅畫:“是啊,所以你要快點幫我找回媽媽!不然,我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哈哈哈!你放心!在這件事情上我絕對會全力以赴!小丫頭,你就等着到時候撲到你媽媽懷裏,然後收拾東西從我的家裏面搬出去吧!”
“哼,說的我好像會多麽留戀你那個沾滿了各種各樣不明細菌的地方似的。你放心,如果你找到媽媽,我走的絕對飛快!絕對不會有任何猶豫!”
一大一小兩個人,在這船上互相看着對方。
身後,船夫老伯繼續慢悠悠地劃着槳。
當那兩人的視線中擦出敵對的火花。同時,當法者鸩的嘴角洋溢起充滿了嘲諷的微笑,當蜜律的眼神充分诠釋者一張嫌棄臉的時候……
“湖~水~美~咧~~~!”
船夫老伯的歌聲,卻是已經沖口而出,散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