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着萬分悲痛的心情,賈公正緩緩坐下。
旁邊的助理檢察官遞上了一條手帕,他接過擦了擦,不讓自己的眼淚就此落下。
整個旁聽席,現在也已經是陷入了一種淡淡的哀傷氣息之中。相信此時此刻的每個人都深有感觸,在心中也是早已經下了一個決斷。甚至包括法官席位上的那兩位助理法官,現在也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看着旁聽席上早已經聲淚俱下的艾草,臉上露出同情之色。
淩峰的雙眼被他的頭發遮住,目前還是讓人看不出這個大法官的臉色究竟如何。聽完了賈公正的叙述之後,他轉過頭,沖着法者鸩緩緩道:“辯護律師,你還有什麽想要說的嗎?”
“當然有!”
和全場那彌漫着的一層淡淡哀傷氣氛不同,法者鸩在得到了這個信号之後,如同屁股下裝了彈簧一般地彈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臉上依然流露出譏諷的神色。
“尊敬的法官先生,剛才,公訴方檢察官說了一些話。同時,也讓我的心十分的難過和感動。”
法者鸩轉向投影儀,臉上直接轉換成了一種萬分悲切的表情,大聲說道:“的的确确,一個孩子死了,死的很讓人心痛!而且現在直接通過錄像直面這個孩子死亡之前的所有時刻,更是讓我的心靈感受到了無比的震撼!”
他的雙手比劃了一下,懷着萬分悲切的心情說道:“正如同公訴方所說的那樣,一個孩子的生命消失了。生命是如此的寶貴,如此的不能随便剝奪!既然如此,我們更不應該在一個孩子的生命消失之後,懷着完全不經過法律考量的單純憎恨來剝奪另外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法者鸩捧起擺放在桌面上的那一大堆的證據資料,比劃了一下之後,再次重重嘀放下——
“從之前到現在,我始終都是在堅持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想要确認一個人确實有罪,那就必須拿出無法辯駁,足以排除一切合理懷疑的證據來确定這個人有罪!而不是依靠各種各樣的間接證據,甚至不能算是證據的證據來胡亂将一個殺人的罪名,安放在一個無辜者的頭上!”
“在這裏,我想問問法庭,也想問問對面的公訴方。經過這樣一場審判,請問公訴方究竟證明了什麽?”
“不,公訴方其實什麽都沒有證明。包括剛才對面的檢察官所播放的那條死亡錄像,我們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一個無辜的孩子逐漸走向死亡的這樣一個悲慘事實,但是除此之外,完全沒有任何一點可以證明,我的當事人的的确确就是殺人犯!”
“沒有證據證明我的當事人和被害人之間有直接的關聯,沒有證據能夠證明我的當事人把被害人關進了自己的車内。請問,在這個華國,在這個法制社會!難道我們可以允許官方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的情況之下,将一個很可能是無辜的人關進監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以後檢察機關是不是完全不需要任何證據了,在馬路上随便指一下某個人說他有罪那麽他就是有罪了?”
“尊敬的法官先生,我國的《刑事訴訟法》之所以存在,之所以爲了在審判具體的刑事罪名的時候能夠用這種程序法将其設定各種各樣繁瑣的框架,規定一定要按照程序來進行,正是爲了不要讓無辜之人蒙冤入獄!在刑事案件的時候,更是要嚴格确定‘疑罪從無’,‘排除一切合理懷疑’的基本準則。爲的,就是爲了讓我們這些并非是神的人類,能夠通過條條線索來判斷出事件的真相!而且,還必須是唯一的真相!”
“在法庭之上,我們需要的并不是那種單純的人類感情,因爲以前無數次的冤假錯案早已經證明,人類的感情是最爲靠不住的東西。而法庭上的法律則應該是抛棄了那種低級的人類感情之外,運用特定的法律道德來歸納出結果的地方!”
“所以,我在這裏再一次地聲明,公訴方并沒有完美的證據鏈證明我的當事人有罪。因此,我希望能夠代替我的當事人再次喊一聲‘無罪’!用來彰顯法律的意義,用來顯示法律的威嚴!用來告訴那些僅僅憑借自己的感覺而毫無證據證明的人,疑罪從無,是憲法所賦予每個公民最基本的權利!這一權利,不容剝奪!”
說完,法者鸩重新坐下,臉上帶着笑容。
這些話究竟能不能說服旁聽席上的那些人,他并不在乎。關鍵在于,他很确信,那些手中握有審判權的法官,尤其是那個淩峰大法官,絕對不可能在沒有完整證據鏈的情況下宣判有罪!
既然能夠坐上大法官這個位置,那麽這麽一點點的法官道德,理所應當應該具備!
果不其然,在法者鸩說完之後,淩峰和其他兩名法官開始再一次地看着手中的案件卷宗。在粗略掃過一遍之後,淩峰開口道:“公訴方,你們是否已經沒有其他證據需要補充了?”
賈公正渾身一顫,目光看着法者鸩。同樣的,他看到了法者鸩那雙得意洋洋的眼睛。他的牙關緊咬,捏着筆的拳頭更是抓緊。
“公訴方?是否沒有其他證據可以提交了?”
淩峰再次問了一遍。
不過這些都是廢話,還有什麽好問的?根本就沒有必要問吧?快點宣判然後讓邪笑那家夥跑出來吧!自己可是收了雙份的委托費,必須要有點成效才行啊對不對?
在淩峰的第三次催促之下,賈公正終于緩緩地站了起來,面色顯得十分的蒼白——
“我們……沒——”
叮鈴鈴鈴——!
刺耳的鈴聲突然刺穿法庭上的甯靜!一聽到這些,賈公正精神一震,立刻從口袋裏面取出手機!
“反對!公訴方,請在法庭上保持安靜!”
賈公正那張突然變得激動的臉當然逃不過法者鸩的眼睛,他立刻站起來大聲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