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佛珠,一份度牒,這就是下人在火堆旁邊的打谷場中發現的,打谷場是農忙時打曬糧食的地方,場周圍堆放着許多麥稭、玉米杆之類的東西,這些都是農戶們儲存的燃料,平時不但可以燒火,甚至到冬天時還可以當成牲畜的口糧。
打谷場上的麥稭與玉米杆有被人搬動的痕迹,火堆裏也有殘存的燃料,屍體就是被這些東西燒毀的,而佛珠與度牒也放在打谷場的正中,而且據下人說,擺放的十分整齊,看樣子是被人故意擺放在那裏的。
李休看到佛珠和度牒時,心中也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當下他伸手将度牒打開時,果然看到度牒上面寫着惠明的名字,換句話說,這具被燒焦的屍體很可能就是當初被李休趕走的惠明和尚。
“竟然是他!”這時旁邊的許都尉也看到了度牒上的名字,當下也不由得驚訝的道,如果不是這份度牒,恐怕他都快忘了之前在這裏鬧事的惠明和尚了,可是誰能想到短短幾天時間,對方竟然變成一具燒焦的屍體。
“驸馬,這個和尚不會是爲了惡心您,所以才跑來咱們家門口自殺吧?”隻見許都尉這時猜測道,畢竟惠明和尚的事他最清楚,對方可是恨李休入骨,甚至幾次三番的詛咒李休,也幸虧了李休大度,否則換成另外一個人,恐怕早就把惠明和尚的腿給打斷了。
“倒是很有這個可能,不過他死在這裏的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人死了,咱們還是派人去通知官府,讓他們來處理吧!”李休這時也臉色陰沉的道,其實他的第一個反應也和許都尉一樣,畢竟這幫宗教瘋子一向不能以常理度之,哪怕是後世也有不少瘋子爲了一個虛幻的神而做出自焚的事。
“驸馬,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若是報官的話,恐怕會傳揚出去,到時可能會讓您的名聲受損,所以我看不如幹脆把人拉以荒地裏埋了算了,反正一個和尚的死活也不會有人去關心!”不過許都尉這時卻是好心勸誡道。
聽到許都尉的話,李休卻是扭頭看了看周圍的人群,随後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恐怕瞞不住,而且就算暫時能瞞過去,日後若是被人挖出來,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所以還不如直接報官的好!”
看到李休堅持報官,許都尉也不好再說什麽,當下立刻吩咐人連夜去新築縣報官,而李休也讓周圍的人都散了,畢竟這大晚上的又冷,一具燒的焦黑的屍體也實在沒什麽好看的。
等到人散了之後,李休又安排幾個護衛守着現場,他雖然不懂破案,但是後世也沒少看過這方面的電視,知道最重要的就是保護現場,隻不過之前爲了救火,最少有數百人趕來,現場到處都是腳印,估計就算是以後世的刑偵手段,恐怕也找不出什麽線索,更别說大唐這種落後的時代了。
自己家的門前死了個人,而且很可能是自焚而死,這讓李休也感覺心中有點惡心,雖然現在才過三更,但他卻沒有絲毫的睡意,幸好家裏的人并沒有被驚醒,最後他索性在書房呆了半夜。
等到淩晨時分,新築縣衙的人終于趕到了,而且還是新築縣令與縣尉親自帶人來了。原來的新築縣令姓王,與李休的關系不錯,後來王縣令升遷到别地去了,于是又新調來一個姓張的縣令,據說是武德年間的進士,曾經在外地擔任過兩任縣令,政績都不錯,去年才被調到新築縣這個上縣擔任縣令,也算是升遷了。
聽說張縣令帶人來了,而且這時離天亮還段時間,所以李休也出了府門來見對方,畢竟人死在自己家門前,自己無論如何也得出面一下。
當李休來到路口這裏時,發現許都尉正與一個中年人說着什麽,旁邊還有一些衙役在忙着什麽,另外還有一個人在查看屍體,估計是仵作之類的。
“驸馬,您怎麽來了?”許都尉第一個看到李休,當下急忙上前行禮道。
“聽說縣衙來人了,所以我來看看,這位就是張縣令吧?”李休先是對許都尉點了點頭,然後又扭頭看向旁邊的中年官員道。
“下官張鯉,拜見驸馬!”張縣令看到李休也急忙上前行禮道,看他意外的樣子,估計也沒想到李休會親自出面。
“張縣令不必多禮,不知你們可查出了什麽,這個人是怎麽死的?”李休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雖然種種迹象都表明對方是惠明,而且看起來也是燒死的,但是李休覺得沒有确切的證據還是不好下結論。
“這個……”張縣令聽到這裏卻是有些遲疑,随即就一指蹲在屍體邊的那個人道,“啓禀驸馬,下官對斷案一事并不怎麽擅長,幸好吳縣尉是這方面的高手,咱們還是先聽一聽他的結論吧!”
“縣尉?”李休聽到張縣令的話也不由得有些驚訝的看向蹲在屍體旁邊的這個人,他本以爲對方是個仵作,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是縣尉,也就是相當于後世的縣公安局局長,事實上縣令主管一縣的政務,斷案的事并不歸他管,反而是縣尉才是這方面的主官。
吳縣尉一直蹲在屍體邊細緻的查看,這時聽到張縣令的話,當下也急忙起身向李休行禮道:“下官見過驸馬!”
“吳縣尉不必多禮,不知你可查看出他的死因?”李休當下再次開口問道,對方是主管各種案件的縣尉,而且張縣令也誇他是斷案的高手,想必對方應該有幾分真才實學。
“這個……”隻見這位年紀已經不小的吳縣尉也是遲疑了一下,随後這才開口道,“啓禀驸馬,下官剛才查看過這具屍體,發現他并沒有明顯的外傷,骨頭也沒有斷裂的迹象,所以初步來看,對方很可能是燒死的,隻不過屍體被燒的太過嚴重,所以下官的判斷也并不是很準确,估計需要擡回去仔細查驗才行!”
李休聽到這裏也是心中一沉,看來自己之前的判斷很可能是正确的,這個惠明和尚真的是因爲痛恨自己,所以才跑到自己家門前自殺而死。
“這個……下官心中有一些疑點,不知可否向驸馬打聽一下?”就在這時,隻見這位須發花白的吳縣尉遲疑了一下,随後又再次開口道。
“吳縣尉不必有什麽負擔,這件案子發生在我家門前,我也有義務配合你們,所以有什麽事情你盡管問!”李休當即開口道,反正他胸懷坦蕩,也沒有什麽不可見人的。
“多謝驸馬!”看到李休同意,吳縣尉也明顯的松了口氣,他最怕的就是這些權貴仗勢欺人,不願意配合縣衙,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幸好眼前這位燕國公果然像傳聞中那樣沒有任何架子。
“驸馬,這個死者的附近發現了一本度牒,剛才許都尉已經交給我們了,而這個死者很可能是度牒上那個名叫惠明的和尚,隻是不知驸馬可認識對方,又可知對方爲何在死在這裏?”吳縣尉當下開口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這件事說起來倒是有幾分複雜,如果對方真的是惠明的話,我倒是認識他,前段時間他忽然跑來我家附近,就站在這個路口一動不動,結果引起許都尉他們的懷疑……”
李休也沒有隐瞞,當下把自己認識惠明的經過講了一遍,甚至還直接道出自己與佛門之間的恩怨,反正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少,所以也沒什麽好瞞的。
“如此說來,這個惠明和尚對驸馬很可能心懷怨恨,隻不過找不到報複的辦法,所以才以這種方式來向驸馬報複!”吳縣尉聽完李休的話後,也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可能。
“這個……我也有這種想法。”李休這時也有些無奈的道,無論從哪方面來看,許縣尉提出的假設都是合情合理的。
“這些和尚真是不知好歹,以他們平時的做爲,朝廷派出大軍直接圍剿各個寺廟都不爲過,現在朝廷隻是控制一下寺廟的規模和人數,他們竟然還敢心生不滿,我聽說之前就曾經有僧人去魏大夫和傅師府前鬧事,沒想到他們竟然敢跑來驸馬門前!”正在這時,隻見旁邊的張縣令義憤填膺的怒道。
李休聽到張縣令的這些話卻感覺有些耳熟,而且又聽到他話中對傅奕的稱呼,當下也不由得驚訝的問道:“傅師?張縣令難道是傅奕的學生?”
“正是,在下當初科舉之時,就拜在傅師門下,也多虧了傅師的推薦,才得以高中!”張縣令當下再次開口道,提到傅奕之時,他臉上也露出尊敬的神色。
李休聽到這裏也不由得啞然失笑,原來對方是傅奕的學生,難怪說的話也和傅奕如出一轍。
這時東方的天際已經微微發白,李休看到吳縣尉一時間也查不出什麽新東西,于是就準備回家吃早飯,然後去理财監,張縣令自然也不敢阻攔,當下與吳縣尉一起恭送李休。
不過就在李休轉過身剛準備要走時,卻忽然感到腦子中靈光一閃,當下也不由得停下腳步,然後轉過身對吳縣尉道:“你可檢查過死者的口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