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到處都是沉浮的屍體,李休他們的船想要前行,甚至需要船上的夥計用竿子把屍體撥到一邊去,剛才那個周慶正忙着準備把船翻過來,暫時還沒時間打撈這些屍體,不過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也沒打算撈,反正河裏的魚蝦會幫他們解決的。
不過讓人感到驚訝的是,其它船上的突厥人在看河中這些同族人的屍體時,卻全都是一臉的麻木,似乎在在他們眼中,這些屍體更像是河中漂過一截木頭,根本沒有任何兔死狐悲之類的神情。
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李休才指了指了河中的死屍,以及船上那些麻木的突厥人,然後向李恪詢問他的看法。
隻見李恪這時也露出沉思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這才長長的吐了口氣道:“姑父,對于這些突厥人,其實我現在腦子中隻有一句話!”
“什麽話?”李休這時饒有興趣的問道。
“亡國真可怕!”李恪說出這句話時,小臉上竟然露出幾分恐懼的神色,事實上從剛才見到這些突厥人時,他就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當初不是大唐滅了突厥,而是突厥滅了大唐的話,那麽他們會不會也落得像眼前這些突厥人一樣,被人當成奴隸一般随意處置,甚至連死之後,屍體都要被魚蝦吞食?
聽到李恪說出這樣的話,李休也不由得笑着點了點頭道:“你能從這個角度考慮問題也不錯,對于這些突厥人,我們可以送給他們一個代稱,那就是‘亡國奴’!”
“亡國奴?好名字,這些突厥人亡國之後,的确和奴隸差不多,颉利雖然活着,但父皇每次款待各國使節,都要讓颉利獻舞,這種羞辱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而眼前這些突厥人則要被送到南方去開墾荒地,到死都不可能再回到故土上去了!”李恪聽到亡國奴這三個字時,也不由得眼睛一亮道。
“是啊,國與國之間的争鬥是最殘酷的,我們大唐想要繼續強盛下去,就必須消滅掉周圍出現的隐患,突厥隻是第一個,以你父皇的脾氣,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把周圍的隐患完全消滅掉!”李休這時再次開口道,李世民其實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所以他才拼了命的讓自己變得更強大,當了皇帝還不算,還要把周圍的國家踩在腳下,而最後他也的确成功了。
“姑父您說父皇他日後還會對外用兵?”李恪聽到李休的話也不由得驚訝的問道,因爲在他看來,在滅掉突厥這個大敵之後,大唐周圍已經沒有什麽值得大唐出兵的對手了。
“當然會,别的不說,西方的高昌、西南的吐谷渾和吐蕃、東北的高句麗等等,這些小國雖然比不上突厥,但同樣也有威脅我大唐邊疆的實力,日後你父皇必定會對這些小國出手,隻是時間早晚而已。”李休這時點了點頭道。
“父皇雄才大略,非是我等能及!”李恪聽到這裏也不由得感慨一聲,臉上也露出崇拜的表情,雖然李世民有些偏心,但是在李恪心裏,依然将他當成自己的偶像。
看到李恪的樣子,李休卻不由得心中暗笑,其實有時候當爹的太過優秀,對做兒子的也未必是什麽好事,比如李世民做爲一個偉大的帝王,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治國上面,對兒子的教育自然就跟不上,結果導緻李恪這些兄弟幾乎沒有什麽好下場,哪怕是繼承李世民皇位的李治,也因爲李世民的光芒太盛,無論他如何努力,也能沒超越他的父親,更加悲催的是,李治還有個更有名的老婆,結果在皇帝之中徹底淪爲路人甲。
正在說話的時候,李休他們的船隊終于越過了突厥人的運輸船隊,看着身後那些船上麻木的突厥人,李休也不由得歎了口氣,他知道這些突厥人很可憐,特别是上了船之後,周慶這些官員就會收緊對這些突厥人的管制,連飲食都變得十分苛刻,隻求他們餓不死就行,這樣他們就沒有力氣反抗了。
不過可憐歸可憐,李休卻不會對他們有任何的同情,連武明空這樣的小孩子都知道突厥人是大唐的死敵,以前不知道殺了多少漢人,更不知有多少漢人被搶到草原上爲奴,所以現在這一切都隻是應在突厥人身上的報應罷了。
“姑父,有個問題我一直很好奇,不知道能不能向您請教一下?”正在這時,隻見李恪忽然再次開口道,平陽公主已經回到船艙去了,現在甲闆上隻有他們兩人,而且經過剛才的事,李恪感覺與李休親近多了,所以膽子也大了起來。
“哦?什麽問題?”李休笑着反問道,他以爲李恪又在讀書時遇到什麽問題,所以也沒有在意。
隻見李恪這時猶豫了一下,随後這才再次開口道:“是這樣的,我聽說父皇想要任命姑父爲相,可是姑父爲何選在這個時候離開長安,難道姑父是不願意進入朝堂爲官嗎?”
聽到李恪原來是問這個問題,李休也不由得啞然一笑道:“這個問題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可不能去告訴别人,千萬不要告訴你父皇,不過估計你父皇心裏也知道。”
說到這裏時,隻見李休頓了一下,這才接着開口道:“我的确不願意進入朝堂爲官,畢竟人生短短數十載,我不想把時間都浪費到朝堂的勾心鬥角之中,當然如果大唐遇到什麽難題,而我又有解決的辦法,我自然也願意提供自己的一份力,不過進入朝堂還是免了吧!”
李休上輩子就是過勞死的,所以在穿越之初,他就已經決定這輩子要好好的享受生活,隻是前段時間他有點迷失,差點失去了原來的本心,幸好被李淵和裴寂點醒,這才醒悟過來。
“可是姑父才還這麽年輕,難道真的就這麽悠閑一輩子?”李恪這時卻是十分不解的問道。
按照大唐的标準,李恪現在已經可以稱爲少年了,而且他也的确比後世同齡的孩子要成熟得多,甚至比大唐同齡的孩子更加早熟,李休感覺他的心智更像是十六七歲,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李恪才無法理解李休的想法,因爲在他看來,人生在世,自然要做出一番事業來。
“這樣有什麽不好嗎?”李休并沒有直接回答李恪的話,而是反問一句道。
“這……”李恪隻是無法理解李休的人生志向,但讓他說出個理由來,他一時間也說不出來,畢竟他的閱曆實在太淺了。
看到李恪說不出來,李休也不由得再次淡然一笑,随後看了看他再次開口道:“恪兒你已經知道了我的人生志向,那我現在倒是想要問一問你,你日後可有什麽長久的打算嗎?”
問一個皇子日後的打算,這可是十分犯忌的事,特别是李恪還是庶子之中最受寵的那個,估計在整個大唐之中,也隻有李休這麽特殊的身份才敢問,隻不過李恪也明顯十分的意外,聽到李休的問題也不由得愣在那裏,随後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十分複雜。
“我……我不知道!”過了好一會兒,隻見李恪卻是有些頹喪的搖了搖頭道,眼神中也帶着幾分迷茫。
看着李恪的樣子,李休卻是微微的歎息一聲,他知道這是李恪的真心話,身爲皇子,他的命運也根本不是他自己所能夠把握的。
不過也就在這時,忽然隻見李恪猛然擡起頭來,然後盯着李休道:“姑父,如果我說我隻想做一個鎮守一方的親王,給治下的百姓帶來安甯富貴的生活,您會不會相信?”
“我信,但别人恐怕不會相信!”李休毫不猶豫的開口道,人心是很複雜的,他相信李恪現在說提心裏話,但日後他的想法卻未必不會發生變化。
聽到李休竟然相信自己的話,李恪也不由得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不過李休後面的話卻讓他也不由得苦笑一聲道:“是啊,其實不要說别人了,有時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畢竟在皇位塵埃落定之前,我也不敢保證自己就沒有其它的心思!”
李休聽到李恪竟然直接将他自己心中最深處的想法剖白出來,也不由得驚訝的打量了他一眼,随後這才緩緩的開口道:“你有這樣的想法也很正常,現在你的那些弟弟們還小,但等到他們大上幾歲,同樣也會有你這樣的想法。”
其實李休還有句話沒有說,那就是李世民給他的兒子們做了個不好的榜樣,畢竟當初李世民正是從太子李建成手中搶到了皇位,因此李恪他們這些做兒子的,自然要跟着自己的老子學,現在李恪他們還小,等到再過幾年,到時足夠李世民頭疼的。
李恪估計是第一次遇到能夠敞開自己心扉交談的人,所以這一路上隻要有機會,他就會找李休聊一些自己的想法,李休也對他做了一些指點。水路雖然走的慢一些,但卻十分的平穩,這一路上李休他們邊走邊遊玩,走得也很慢,不過經過将近兩個月的前行,李休他們這天終于還是來到揚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