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閣大學士齊馳的書房布置的精美,陳設雅緻。書櫥、字畫、座椅,案幾排開。充滿着儒家文臣風格。夜裏的微風,從書房的窗口吹進來。園林幽靜。
賈環被老仆帶進來後,齊馳一身淺灰長衫,從書桌後走出來,看着賈環年輕的臉龐,齊總督一聲長歎,“唉…”感慨難言。
二十二日的清晨,賈環來見他,兩人談了許久,關于如何收拾朝局。而現在是兩天後,新帝登基,大局已定!如此大的政治風暴,總算是将趨于平靜!
賈環微笑着,拱手一禮,道:“見過大帥。”
他倒沒有太多的感慨。他一直在執行他的目标。弑君,是早定好的。推燕王亦是他所想的。包括此刻和齊大帥談善後、談國事。他的心态是重壓釋放後的輕松。
齊馳伸手示意賈環落座,待老仆送上茶後,歎道:“子玉,若是今日在皇極殿中,百官不答應,或者廷推出的不是燕王…”後果是什麽,齊馳沒再說,勝利者不需要指責。道:“想想就令人感慨啊!”
他心中的感慨,既是感慨京中局勢的變化,亦有對個人際遇的感慨。雍治皇帝對他的安排,明顯是留給下一任天子使用。而在永興朝,他是獨相!
緻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他同樣有他的政治抱負、理想!江山畫圖,現在就擺在他面前。
賈環笑一笑,喝口茶。齊大帥肯定不知道有一種投票辦法,叫做:不選出想要的人選,不許散會。當年袁世凱,孫中山選大總統,都是這麽幹的。
齊馳看一看賈環,道:“子玉,你現在什麽打算?”
賈環當衆承諾在永興朝不出仕。永興天子今年不過二十歲。就算短命,至少也有二十年吧!賈環二十年不出仕,篡位那肯定不用想。在朝堂的江湖上,永遠是一代新人換舊人。
賈環知道齊總督問的是什麽意思,早有腹案,闡述道:“治政之事,以大帥爲主。我不會過問。但,軍隊現在迫切需要做些變革,早日推行燧發槍戰術。”又笑着道:“待時局穩定後,我會閑居。屆時,看大帥在朝堂上弄潮。”
他決定重啓南書房,調紀澄進南書房作爲制衡的存在。但,這隻是未雨綢缪。齊總督執政,他當然不會拖後腿。他和齊總督沒到要鬥争的份上。
齊馳笑着伸手虛點賈環,“你啊,總想着偷懶!”朝堂巨頭,三言兩語間将權力界限劃分清楚。問道:“沈于喬和張伯仁的位置,你怎麽考慮的?”
賈環道:“京營節度使、九門提督。”
齊馳緩緩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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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五日早上八點,永興天子甯淅在乾清宮南書房召集朝臣們議事。計有14人。
分别爲:東閣大學士齊馳、六部尚書(以工部左侍郎楊建天掌部事),北靜王、成國公,禮部右侍郎胡璁,翰林院掌院學士蕭丕,左庶子蔡宜,翰林檢讨紀澄,國子監祭酒魏源質。
至中午時分,一道道的聖旨不斷的下發。震動朝堂。每隔小半個時辰,便有一道聖旨送到六科,随即副署、下發。一直持續到傍晚議事結束。
調禮部尚書曾缙爲左都禦史,升工部左侍郎楊建天爲工部尚書,禮部右侍郎胡璁爲禮部尚書。加左庶子蔡宜,翰林檢讨紀澄爲南書房行走,随侍天子左右,以備咨詢。
升魏源質爲翰林侍讀學士,禮部侍郎。起複榮國公賈政爲通政使。擢升通政司右參議,真理報主編周慎行爲國子監祭酒。
封賞帝師、西域布政司左參議賈環爲翰林侍讀學士(從五品)。從四品的參議到翰林侍讀學士,品級下降,但絕對是升官。同意賈環上書請求緻仕的奏章。
拒絕衛大學士“乞骸骨”的上書。當然,這是形式主義。以文華殿大學士衛弘的聲望、功勞,來回的奏章,至少得十二次以上,才有可能批複。
任命五軍都督府同知,新城王沈澄爲五軍都督府左都督。北靜王爲右都督。成國公爲都督同知。
任命國朝名将,骠騎将軍沈遷爲京營節度使,節制京營。加封賈探春爲一品诰命夫人。任命西域守備司疏勒鎮團練判官張四水爲九門提督,節制京中衛所軍。
任命西域守備司主薄曾季高爲河中總督,節制諸将,全權負責對波斯作戰。
于京營大營中設講武堂。選調天下的校尉、将軍入講武堂學習。講習軍中新戰術,新思想。于國子監中設學習班,“提高”朝中官員們的政治修養。以國子監祭酒負責。
任命錦衣衛千戶張辂爲錦衣衛指揮使。
接受内務府總管吳王辭官的奏章。以其子、越國公甯澄爲内務府總管。封親王爵,号越王。于宮中,内務府外設少府,管理天子内帑,以永清公主甯潇爲少府令。加封爲長公主。
尊楊皇後爲皇太後,尊賈貴妃爲皇太妃,追谥永興帝生母已故的周貴妃爲慈聖皇太後。
封燕王妃甄祎爲皇後,封嫡長子甯炎爲秦王。此時,小名七月的甯炎才兩歲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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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連串的封賞,有的是酬功。有的是用人,有的是穩定朝堂局面。有的天子的内務、家務。還有對百官、武将們的封賞,不必贅述!
人事議題能這麽快就議定,自是因爲昨天晚上賈環和齊馳都已經談好。賈環昨晚淩晨兩點才坐馬車回賈府。
在這樣密集的聖旨浪潮中,有兩件大案,比較引人矚目。
其一,在君臣奏對時,戶部尚書趙鶴齡率先上奏:“漢王府意圖毒害聖上。罪大惡極。臣請聖上明诏處置。”
其二,新任禮部尚書胡璁請求重議聞道書院案。張安博,葉鴻雲,公孫亮等人都是死于此案。當日定罪,聞道書院诋毀天子、心懷怨怼,查證的實據過于牽強,難以服衆。
而很明顯,這是賈環操縱的翻案!這意味着,已經辭官的華、宋兩系官員,隻要沾着這件案子,就别想平安的出京城。
比如:大理寺卿李康适,刑部侍郎袁壕,施世俊,兵部魯侍郎等人。還有身在“學習班”中學習的繁禦史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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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似乎從未消失一般。甯鍍摸着牆上的刻痕,十四天的時間過去。
自三月二十五日,漢王府謀逆案爆發以來,關押在武英殿中的漢王長子、鎮國公甯鍍就被轉移到錦衣衛的鎮撫司地牢中。
武英殿裏的羅君子等人,則是将團隊轉移到五軍都督府。兩個都督都是自己人:新城王沈澄、北靜王。
“咣當!”
地牢的門打開,一名錦衣衛校尉出現在門口,道:“甯鍍,走吧!該上路了。”
甯鍍仿佛明白什麽,癱軟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不…,毒殺天子,不管我的事啊!是刑部侍郎施世俊主謀啊!”
錦衣衛校尉譏笑道:“現在說這些有用?聽說你當日在皇極殿中鼓噪着要殺賈學士。呵呵。”
牢門打開,又關上。黑暗裏的燈籠,慢慢的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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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賈環正帶着家人,前往東莊鎮。田野裏,金黃的油菜花盛開。藍藍的天,綠的樹木、清澈的池塘,小河。京西初夏的風光如同美麗的畫卷舒展。
(本章完)